跳跃的红烛,低垂的绮罗帐,墙上彼此纠缠的人影,连窗外的月亮都害羞的躲到云彩后面去了,整个俞府一片静谧。
是的,一夜之间他一无所有,幸好老天还给她留下了铃兰。
不知从何时起,铃兰成了他的依靠。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越来越迷恋身下的小人儿,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只觉得和她在一起时可以抛开一切世俗礼法的束缚,共同飞舞旋转,攀上极乐的顶峰。
又是一番激烈的云雨过后,铃兰已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再也不肯动弹。子诺轻轻的起来拿帕子来给她擦拭了身上,又到后面整理完自己,方才上床搂着她睡了。
就在子诺抱着铃兰熟睡的时候,铃兰忽然睁开了眼睛,她小心的把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从子诺的禁锢中移出来,翻过身来看着他。这个男人睡着的时候总会带着丝孩子气,绷着的五官也放松下来,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闪动,竟然显得,呃,很萌!
铃兰几乎要打自己一巴掌,又在想什么啊,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错乱。只有她知道身边的男人有着多么强烈的两面性,白天人前的时候,他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而夜晚无人的时候,他则化身为狼,勇猛霸道,任意妄为。
偏偏她自己,总是在他的霸道中沉沦,一次又一次的融化在他低沉的嗓音里,不可救药的相信他许给她的未来。
第二日一早,铃兰照常跟着子诺去骑马。
她早就向往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纵马驰骋,马是问子谣借来的,子谣很乐意她能常带棉花出去溜溜,是的,棉花就是子谣给那匹白色母马起的名字,当时铃兰觉得她是不是整日刺绣傻掉了,什么都能和布料扯上关系。
这日天气正好,子诺和铃兰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匹在原野上撒欢。不愧是西域来的宝马,跑发了性子竟然收不住,一口气跑出去三十余里才渐渐慢了下来。
子诺跳下马来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钟山脚下山花烂漫绿草如茵,棉花和映雪在一旁惬意的喝水吃草,不时的互相摩擦一下脖颈,铃兰已经很没形象的四仰八叉的摊倒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流云发呆。
他蹲在她脸庞上方俯视,铃兰狡黠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不一起躺下?”
子诺摇了摇头。
“来啊,可舒服了。”铃兰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和大地亲密接触可以纾解心情,大地能把你身体的负能量都吸收走,相信我,没错的。”
子诺犹豫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草地,他早已习惯她不时蹦出一些奇谈怪论,只是让他这么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还是有点困难。
铃兰忽然玩心大起,爬起来一把把子诺按到在草地上,调戏的掐了掐他的脸颊:“小乖乖,你就从了我吧!”
子诺的脸瞬间红透,铃兰似乎也有些害羞了,从他身上翻下来重又躺回到他的身边,阳光真好,她用手挡住脸,她都有些困了。(让你乱说话,自己没脸见人了吧。)
又过了好久,子诺才轻轻的说:“好像真的轻松了许多啊。”
“那当然,”铃兰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昨晚睡的太少了:“你难道从来没有躺在草地上过?”
“没有!”
“真难以想象,那你小时候呢?难道不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草地里打滚用自己的尿和泥?”
子诺噗嗤笑了:“你倒是知道的挺多。这些都是子语子评他们干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过。”
“那你小时候都在干什么?”
“读书,习字。”
“只干这些?”
“是的,只干这些。”
“好可怜”
“那时候也不觉得,看到子评他们在外面野还觉得真是幼稚。”
“原来你从小就那么老成,怪不得天天一副假正经的样子!”
“假正经?”子诺有些疑惑的问,难道这就是我在你心里的样子。
“是啊,”铃兰丝毫没有觉悟到有什么不对:“人前装的比谁都正经,可是一到晚上就你花样多。”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子诺侧身把她搂入怀中:“怎么有时候我觉得你也很假正经呢?祖母面前你表现的那么乖顺懂礼,可是没人的时候你就如此散淡慵懒,没有规矩。还有啊,有时候我觉得你又懒又馋,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你超乎寻常的执着上进。前几天还借了一本《大夏律》在研究,这东西恐怕男子都不会主动去翻,也不知道你看了有什么用。”
铃兰心里暗暗打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啊。哎,总不能回答说自己研究《大夏律》是想知道这个时代的律法对妾室的行为有什么样的规定吧,她想了想后撒娇的说:“人家想多知道一点东西嘛,做生意开商铺也要遵纪守法不是?”
崇禧三十七年正月十八,细密的雪花已经飘了一天一夜,紫禁城上空仍被沉甸甸的乌云兜头笼罩着,刺骨的寒风好像小刀在割人的脸,嗖嗖的刮的毫无顾忌。总管太监胡德平隐在养心殿那三人都合抱不住的红油楠木柱子后面,心里面暗暗打鼓:“七王爷进去有一盏茶的功夫了,这次或许不会再争执了吧。”
“砰!啪!哗啦啦咚咚咣当!滚出去!”屋里突然传来的瓷器碎裂声刺破了他的臆测,哎,十年了,为啥这爷俩还是一见面就吵的天翻地覆啊。
相比外面的天寒地冻,养心殿屋里可谓温暖如春,铺着明黄色缠枝富贵坐垫的罗汉床上盘膝而坐的正是当朝皇上崇禧帝,此刻的他气的胸脯一起一伏,两颊浮现出病态的殷红:“孽障,你真想气死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