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默小云家的老爷子去世了。
老头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突发疾病,终于没挺过去。
老爷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默家认祖归宗,让李子清重新回到他们默家,改姓更名,到他的坟前上一炷香,叫他一声爷爷。
那个难熬的夜晚过去,默小云收拾行李,搬回了学校。
本来家中也没有太多属于她的东西,这个家,早就不是她的家,一开始就是默小云在自作多情,她现在终于醒悟了,不会留下来惹人嫌弃。
默爸的电话在清晨打过来,“你爷爷去世了。”
默小云预料到了,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平淡的问,“是吗?我需要回去看看吗?”
默爸似乎愣了愣,过去的小云一定痛哭流涕,飞奔到医院。
这样一问,他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思量着,老爷子临终最想见的人是李子清,她去了,只会平白无故的让老爷子添堵,想起来二十年让他抱憾终身的丑事。
“算了吧,你学习忙,不用了。”
“好,替我给爷爷上柱香。”默小云的心平静如水。
默爸倒吸了口凉气,冷声道:“小云,那天晚上,如果你不和奶奶告状……你爷爷就不会激动,更不会出事了。所以这事儿你有责任,老太太打击很大,埋怨着你,这段时间你别回家了,免得刺激了你奶奶,我不想家里再因为你出事,明白吗?”
‘因为你出事’?默小云差点被逗笑了。
“好,我不会回家。”她等待着,默爸还会有什么样搞笑的说辞。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亲情真是伟大,曾经疼爱她的奶奶,终于在丈夫的感情和亲孙子的感情之间,抛弃了自己。
默小云欲哭无泪,在她的面前,亲情太微不足道了,渺小到了挥之即去,好像沧海一粟,她拼命地抓,终究什么都没找到。
给谢云雪发了个短信,免得他惦记着,‘我很好,放心’。
这是她和谢云雪的约定,每天都要发这样一条短信,两个人装作没有情分的陌生人,避开了闲言碎语的风口。
其实默小云不在乎的,她知道,谢云雪也不在乎。但是都为了对方考虑,所以就在乎了。
“小云,我给你买了饺子,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饺子馆,听说可好吃了,你尝一尝看!”
王果果清脆的声音就好像是歌唱的黄鹂鸟,满满一盒饭的饺子热气腾腾。
默小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这些天她不好好的吃饭,随便的对付一口,糊弄的活一天算一天。
“真有食欲!”默小云从床上蹦下来,伸手抓了一个放在嘴里,“果果,你太好了,等着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请你吃大餐!”
“说定了,我等着那一天!你好好努力,毕业找一份好工作,多挣钱报答我!”
王果果笑眯眯的样子很可爱,胖嘟嘟的脸蛋好像商店里的洋娃娃。
“恩,一言为定!”
整个班级,愿意和默小云说话的女生,只剩下王果果一个人。
或许是默妈默爸的影响太差,关键是打扰了李子清少爷的学习生活,所以学校的领导下令,门口保安十二分的警惕,绝对不允许默妈默爸再次进入!流言蜚语适可而止,不允许玷污了李子清少爷的声誉,否则按照违反校规处理!
办理了默家老爷子的后事,默妈默爸多次来到了艺术学院。
他们想念儿子,特别是看见了儿子飞黄腾达,家财万贯,穿金戴银,便更加的朝思暮想。
学校人员屡次拒绝,默爸他们冥思苦想无数个理由,仍然不放行。
校长的命令,保护市长的儿子,谁敢怠慢?
夫妻俩没有办法,只好去求老太太,毕竟默小云的奶奶很久之前去过学校一次,并且不起眼的离开了,相信没有人认出她来。
老太太也很想念大孙子,又惦记着老爷子临终的遗愿,瞅着儿子和媳妇憔悴的模样满眼心疼,便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了。
果真,她声称是‘默小云的奶奶,来看看孙女’,门卫保安放她进了学校。
找到默小云的时候,奶奶的脸上没有笑容,或许是老爷子的死让她对默小云多多少少有些埋怨,而现在占据着老太太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孙子。
“奶奶,你来了,有事吗?”默小云恭敬的和她说话,毕竟是长辈。
老太太苍老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这几天头发又白了许多,“小云,我想见一见李子清,你帮我叫他出来,好吗?”
默小云没有理由拒绝,李子清是老太太的亲孙子,血脉相连,她怎么能够阻挡人家相认?
“李子清,有人找你。”默小云依靠着后门,冷冷的眸光瞅着他的方向,瞳仁里又似乎没有这个人的影子存在。
李子清瞪了她一眼,嫌弃道:“不会又是你爸你妈吧?他们脑袋进屎了?”
“不是,是奶奶。”默小云转身离去,身后爆发了轰烈的大笑声,她妈她爸不来,换成了她奶奶?李子清做了什么孽,被这一家子人纠缠不清,阴魂不散啊!
李子清无力的倒在座位上,为何他们就不肯放过他?这些穷人真的疯了吗?
“我叫他了,他不来。”默小云不忍心让老太太等在走廊的尽头,只得通知一声。
“小云,你帮帮奶奶,你去好好的劝劝他,给他点钱,让他来见奶奶一面,哪怕一面就行,奶奶就回去。”老太太哀求着。
默小云闭上了眼眸,把眼底的薄雾掩盖住,复而睁开,“我告诉你他是谁,你自己去找他吧,我和李子清不熟悉,关系很差。”
“奶奶,怕给他丢人。”老太太老泪纵横。
李子清受不了教室里的议论声,伸个大大的懒腰,一脚踢翻了凳子,从钱包里取出来了几千块钱,摔门而去。
不就是要钱吗?他不差钱,这一次一定要说清楚,拜托他们别再像是恶鬼一样的缠着了!
几千块钱打发一个老太太,应该不成问题……
默小云深深的喘了口气,最近她被这些事情压抑的胸闷,总是需要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才能够满足心脏的需求。
“奶奶,你别再这样了好吗?你醒醒吧,让家人都醒醒吧!”
李子清站在走廊的尽头墙壁的另一侧,这不是偷听,他其实对于默家人的举动非常不解。
老太太瞪着凹陷的双眼,瞪着默小云看。
“李子清是市长的儿子,他不会认你们的。我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奶奶,我并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爸妈的亲生儿子是李子清,当初为了贪钱才和市长夫人做了交换,养了我这个丫头。这些我都知道,既然错了,就让它错下去啊,为什么一定要打破这么宁静的生活呢?李子清不会认你们的,你们别再作践自己了,这样自轻自贱让人笑话……”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默小云的脸蛋上,奶奶第一次打她。
“胡说八道!谁说子清是咱们家的孩子?他就是市长的儿子,堂堂正正的公子哥,子清天生命好,享福!这话你敢乱说,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默小云捂着红肿的脸,坚强的咬咬牙,她没有流眼泪,回眸绚烂的一笑,自言自语,“算了,随你们闹吧,我都已经这么糟糕了,还可能会更加糟糕吗?奶奶你早点回去吧。”
拐角处,撞见了一脸惊愕宛如被雷劈了的李子清。
默小云诧异的愣了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现在就算是有人告诉自己,世界毁灭了,地球马上撞击太阳,她都会平淡的一笑而过。
李子清死死的盯着眼前苍老贫穷的老人,嘴唇抖了抖,“呵呵,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是你的亲孙子?我一定听错了,这不可能,太好笑了!”
“孩子,你就是子清吗?孩子,奶奶终于见到你了……”
老太太蹒跚的走上前,树皮一样长满了茧子的手缓缓的抬起,轻轻的触碰着他的脸颊。
李子清厌恶的退后一步,抬手打开了她干枯的手掌,冷眼相待,嗤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想钱想疯了吧?攀亲带故的想要讹人?缺钱就说,老子不差钱,少他、吗的用什么狗屁亲妈后妈来唬人,我不吃这一套!”
骤然,一大把钞票散在空中,李子清潇洒的转身离去,花白的银子就好像是雪花一样飘飘荡荡,掉落在老太太的身上。
‘刚开始,孩子没有办法接受,慢慢就会想通了,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
老太太这样一想,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趴在地上把钞票一张张的拾起,“这是孙子孝敬我的钱,我亲孙子给的钱,一定好好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