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把争斗变得太艺术了。”
“他们不见血,也不会感觉到疼。”
“他们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用权术,阴谋,诡计来进行斗争。”
“他们慢慢把他们的敌人变麻木,一点一点的消弱敌人的力量。”
“等到敌人已经无力反抗的时候,他们在轻而易举的砍掉敌人的头颅。”
“斗争变成了旷日持久的对抗,他们自己不会感觉到突如其来的痛,被砍掉头颅的敌人也感觉不到。”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点一滴,不见血,不流泪的打败敌人。”
“他们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透彻心扉的疼了,他们只是麻木的进行着权力的游戏。”
“所以他们感觉不到死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受不到真真切切活着的快乐。”
“他们连自己活着的感觉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理解别人别人活着的感觉?”
“所以他们不爱他人,所以他们绝情。”
“所以他们幼稚,所以他们不懂的变通。”
“我师兄风吟子是占卜天下大势的人,他的眼里只有大势没有人,所以绝情。”
“我的师弟雷襄子本来是嫉恶如仇的人,但他处在那个位置,感觉不到疼,所以也绝情。”
“你的爷爷,你的父亲,天音皇帝,音贤王,他们都一样,他们高高在上,他们站在战争之外进行斗争,他们不见血,不流泪,他们都绝情,都固执,都幼稚。”
“你在他们的保护下更是什么都没见过,更是幼稚,更是没痛过。”
“所以你不知道不痛是多么幸福,所以你不知道爱自己,不知道爱别人,所以你也绝情,你也幼稚。”
“没有感受过死的可怕,怎么能体会生的快乐?”
“没有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怎么会明白得到的幸福?”
“没有因为自己幼稚而失去过至亲的愧疚又怎么会知道改变自己幼稚的观点?”
“还好今天我决定在这里杀了你,杀了你抱着的叫做琥珀的小姑娘。”
“我会让你感受的死的恐惧,经历失去的痛苦,明白幼稚的观点是多么可笑。”
“只可惜你能明白这些道理的时间不多,只有一瞬间,当你明白这些道理的一瞬间你就要死了。”
“死是一件好事情,死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不会感觉到恐惧,不会感觉到愧疚,而活着的人还要抱着这些情绪一天天的自责。”
“我还活着,所以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活在自责之后,生不如死。”
“你们就要死了,虽然是我杀死了你们,但还是要祝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安心。”
说了一大段话的卜算子看着面前的黑云,那是由一个个月刀芒组成的黑云,衣岚和琥珀就被包裹在这黑云里,马上他们就会被这些黑云砍的粉碎。
卜算子眼中有些释然,有些茫然,有些感慨,有些悔恨,有些自责,有些羡慕,最后全都归于平静。
“祝你们在那个世界安息吧。”
黑云中出现了光,很微弱,像萤火,卜算子没注意,他准备接触布置在这里的两个阵法了。
光亮了一些,像烛火,不是单纯的白,而是发光的白,在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世界里很显眼,卜算子看到了,于是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光更亮了,像皓月,不耀眼,却很明亮,穿透了黑云,就像是夜间下雨的时候漏出云层的月亮,预示着雨将要停了。
光更亮了,纯纯的白色光芒,亮的像太阳一样,月刀芒组成的黑云被白光照射的像是要融化。
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黑云真的一点点的消失了,不单单是黑云,连带着单调的黑白色也消失了,透露出事物真正的颜色。黑云消失的时候,地上还荡漾开了一片湖光,在结合那亮丽的光,就像是一幅日出静湖的画。
随着黑云慢慢的消失,透露出这幅画的全貌,这幅画的核心是衣岚,他右手持剑,左手抱着琥珀,琥珀似乎昏迷了,趴在他的身上不省人事,衣岚前面有一个发光的东西漂浮在他身前,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全身发光的人影,是沐白。
沐白没有管身后的卜算子,没有管黑白色的天地,没有管滴落的风雨,他只是看着衣岚,看着衣岚的胸口,透过衣服看到那个武魂。
沐白的眼中饱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疑惑,喜悦,不解,震撼,愤怒,最后这些情绪变成了激动,不可置信的激动。
“星魂,真的是星魂,太一,难道真的是你?”
沐白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激动的。他说的话衣岚听不懂,也没时间仔细想,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要救琥珀,所以他要打败眼前的卜算子。
衣岚打败卜算子,在平时是不可能的,不论衣岚多强,他也就只是个武师,不可能打得过半步魂王的卜算子的,但现在不同了,卜算子被老烟头废了一只左手,为了心中的执念又耗费了太多的魂力用来攻击琥珀,最主要的是,卜算子耗尽寿元算出白龙仙墓的位置,依然苍老,而衣岚现在刚成为魂师,强大的魂力正在他身体里充斥着,随时可以爆发出去。
此消彼长,这就是胜机。
不可为变成可为,这就是奇迹。
现在衣岚就是要把握这个胜机,创造这个奇迹。
所以他先发制人,右手持的秋水剑抬起,剑尖对着卜算子,左手松开琥珀让她自己落下,顺便在他身上裹了一层魂力。
人未动,剑未动,却有声音响起,似狐鸣似鹤啼,又像是剑在欢吟,秋水剑不断的抖动,似乎是高兴的发起了抖。
声音响起来,人动起来,剑飞起来,鹤断狐鸣的尖叫声中,衣岚提剑飞刺,直指卜算子的心口。
卜算子在发愣。
在最初黑云里亮起烛火般的白光引起卜算子注意的时候卜算子就在发愣。
他知道那种白光代表着什么,他觉得不可能,魂师历史上千年,能发出这种白光的人都没有一个,即使有也只是野史杂记,从来没有正史记录过这种白光,这种白光很久以来都被认为是一种幻想,每一个魂师所想到达的幻想。
这种白光代表着永生,活在光明中,永生不死,一种不该存在的,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光,可现在卜算子亲眼看到了,看到了那团光,看到了那团光中透明漂浮的人影,看到了那个永生不死的人。
他看到了沐白。
所以他愣住了,所以他反应慢了,等到尖锐的剑鸣响起,等到秋水剑连带着衣岚已经飞在半路上,他才反应过来,他手指微动,身后的雨墙快速的飞出无数的雨水护在他的心口。
但还是慢了,雨水的量还不够多,还不足以防止衣岚这一剑的时候,衣岚的剑已经到了,剑尖穿透了薄薄的雨幕,高速震动的秋水剑把接触到的所有雨滴震飞,像是以秋水剑为花蕊绽放了一朵透明的花。
这朵花是致命的。
花蕊穿透了花瓣漏出一片湖光,湖光中最亮的就是秋水剑尖,指着卜算子的心口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甚至不可躲避。
剑穿透了衣服,穿透了皮肤,穿透了肌肉,穿透了肋骨,甚至穿透了整个身体,锐利的秋水剑整个穿过了卜算子的身体,在他身后露出了剑尖,带出了轻微的血和肉。
秋水剑贯穿的不是卜算子的心脏,而是他的肺,在剑尖将要刺入他身体的最后一刻,衣岚转了转手腕,于是剑尖移了移位置,从心脏变成了肺,然后不可阻挡的穿透了卜算子。
卜算子身负重伤,口角渗血,处在生死时刻,但他终究没有死。
处在生死时刻的人,能忘却一切传说与幻想,所以他不在看着漂浮在十几步外的沐白,而是看着一步之外握剑刺他的衣岚。
“为什么不杀我?”卜算子苍老的脸看着衣岚“刚刚是最好的机会。”
衣岚没说话。
刚刚的衣岚是他人生十五年最强的时候,刚刚结出魂印,全身魂力翻涌,又处在生死时刻,潜力被大大的激发,所以刚刚那一剑是衣岚最强的一剑,虽然用的是鹤断狐鸣,但行进之间用的是白驹过隙,剑震之间用的是年复一年,最后贯穿卜算子一往无前不可躲避,带了点似水流年和十步剑的味道,而最后把剑尖从心脏移开又有了刀王一字刀的仁,刚刚那一剑融汇了衣岚最强的几招,是他最强的剑了。
但就是这必杀的最强的一剑,衣岚最后选择了刀王一字刀的仁,避开了最致命的地方,卜算子现在才得以活着。也才得以有机会继续完成他想做的事。
所以卜算子不明白,不明白衣岚为什么没杀他。
或者说他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他不想败在一个晚辈手里。
但卜算子注定要败了,因为衣岚不杀他就是因为那个原因,那个让他败的原因。
“为什么不杀你?”
“因为我有善恶。”
“因为我刚刚就说了,我.......不会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