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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阴阳万幻

眼看要有一场恶战,紫袍消瘦男子的身影却慢慢变黯,最后一闪一灭,消失在庭院之中。

“嘁嘁嘁,施哲衍,你便先消受这‘金光境’吧!”虚空中传来烛灭枯哑的声音。

话音未落,四周景物一阵变幻,忽然金霞万丈,现出一个晃人眼目的世界。就如迷雾境中只是一片白朦朦的水雾,这个金灿灿的天地中,除了刺眼的光,便不再有其他东西。

“这就是真空幻境中,号称杀伐第一的‘金光境’么?”施哲衍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肃杀气息,神情凝重。

幽冥幻帝,长年居于幽冥绝山,绝少露面,是魔门四帝中出世最晚,也最为神秘的一个。他的出身颇为奇怪,道魔妖界没有一人知其姓名来历,只是几次出手,都显出渊深莫测的法力。

第一次,人妖两族混战于峒州垅川大峡谷,当时妖族十八妖王来了七个,人族面临群妖的凶猛攻势节节败退,死伤惨重。那一次他如彗星般出现,挽狂澜于既倒,一出手,七大妖王死了三个,四个重伤败走,人族士气大振,遂取得垅川一役的胜利。

第二次,道魔两界在刑州鹿台山召开仙魔大会,会上长恨魔宫大长老骆应寒对其言语颇有不敬,他挥手之下,将骆左臂斩去,长恨魔帝知道后,居然没有任何表示。

第三次,因其在垅川之战中所杀的三大妖王中有一个恰是虫族圣子,虫族大圣虹蜕为此寻上幽冥绝山,二人在山前大战五天五夜,那位虫族圣者竟拿此人没丝毫办法,只得无奈退走。

也是这第三战,成就了此人的威名,使其成为魔门第四魔帝。又因他每次出现,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一团幻灭不定的清光,加之本身功法虚妄诡谲,所以取尊号“幻”,人称幽冥幻帝。

幻帝成就魔帝之尊后,自有无数人前去幽冥绝山,跪求大道。而幻帝也不藏私,着座下两大魔使、四大法王依来人资质不同,从“幽冥三十六法”中择取合适的神通一一传下。只是定下规矩:得传魔功者若是修炼有成,必须为幽冥绝山效力一千年,一千年后,便任其去留;但若有修成大道却不肯入幽冥绝山的,幻帝也不会客气,自会派人废其法力,打入轮回。而且每隔两千年,幽冥绝山都会举行斗法大会,按排名选出新的魔使、法王。

世间渴望长生者如恒河沙数,却多不得其门而入,以一千年的自由,换取今后万万年的逍遥,甚至还有可能争得魔使、法王高位,掌握幽冥绝山至高权力,幻帝抛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幽冥绝山一时人流鼎盛,每日求道问典者不计其数。

然而神功易传,大道难修,虽然幽冥三十六法无一不是魔门秘传,最终得成大道的却万中无一。即便如此,数十万年积累下来,幽冥绝山也成了培植魔道高手最多的地方,而这些魔道新秀,或者因为感念幻帝恩惠,或者觊觎幽冥绝山权力,最后也有近半愿意留下。一代代下来,幽冥绝山日益强盛,隐隐有和魔门第一大派长恨魔宫抗衡的势头。

烛灭身为幽冥绝山这一任法王之一,自然也得到了幻帝亲传,魔门首重锻躯塑体,此时他施展的真空幻境,即是幽冥三十六法中一门极其厉害的锻体神功。

真空幻境,采天地五行精气,依木、火、土、金、水五行属性分别炼化入人体五脏,配合相应法诀,最终可将五脏练成五座幻境。这五座幻境,分别是:

肝属木,为万花境;

心属火,为烈火境;

脾属土,为潜山境;

肺属金,为金光境;

肾属水,为迷雾境。

和修习真空幻境的人斗法,往往还未见面,对方兜头一罩,便将自己收入体内,催动大阵,不过片刻就被敌手斩杀,诡异莫测无比。

五座幻境只要练成一座,便算小成,达到了留在幽冥绝山的底线。然而修炼这门神通的人,十个中才有一个可以小成。盖因五行精气入体,刻符箓,绘阵图,将脏器性质一丝一毫转化,在幻境练成之前,等于要日夜忍受剜心挖肺之苦,非大智慧、大毅力的人不能有所成。

烛灭得传真空幻境后,日夕苦练,也是他毅力卓绝,经过一千三百年,终于将五座幻境全部修成,在两百年之后的幽冥绝山斗法大会上大放异彩,一举夺得法王之位。后来烛灭执行幻帝派下的任务,每次出手都狠辣无比,挡者披靡,遂得以入席魔门十凶。

现在施哲衍所处的这方金光世界,其实就是烛灭肺脏所化,而施忆和叶影,则分别被困在烛灭的肝、肾之内。

原来烛老魔一来到施家老宅,身躯一张,便把整座宅子吞进体内,刚刚与施哲衍对话的,不过是他一缕虚神。

身处金光境,施哲衍双目紧闭,呼吸均匀,指间赤芒有节奏地伸缩着,似乎只要周围出现风吹草动,便会立刻发出雷霆一击。

“轰!”

一声炸响,罡风四起,原本静静闪烁的金光忽然都活动起来!时而锋锐刚劲,时而缠绵阴柔,四面八方向施哲衍涌来。

“来得好!”施哲衍大喝一声,右手望天一指,条条赤芒倾洒而下,便如一个赤色囚笼,将他身体裹了个风雨不透。

“叮叮叮叮叮”

光罩才成,便有无数金光射在上面,或者大力切割撞击,或者寸寸缠绕收缩,整个罩子一阵扭曲,那些赤色光柱裂痕满布,一根根断裂开来,眼看就要完全散形!

“转!”面对这种危险情况,施哲衍指随身转,仍旧保持着体外光罩,只是身形急速转动,赤色囚笼化成一圈螺旋光梭,发出嗡嗡的声音,迎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金光钻去。

“当当当当当”

光梭尖端所及之处,发出阵阵金铁交击的声音,那些金光不论刚柔,尽皆被极速转动的赤芒斩为两段,落在地上兀自跳动不已。

施哲衍身似游龙,在大阵中左冲右突,片刻就将四周金光扫落大半,清理出一片空旷场地来。

待得最后一条金光落地,施哲衍飘然而下,神态潇洒从容,仰头笑道:“烛老魔,这便是你纵横天下的真空幻境?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威力也不过如此。”

“哼,你不过破了一个‘阴阳剑阵’,便如此大言不惭,金光境里最厉害的还是‘万幻剑阵’,你却来破破?”烛灭的声音又自虚空传至。

施哲衍勾嘴一笑,又自闭目养神起来。

“咝咝……”

那些本来落于地面的金光悉数遁入地下,空气中随即荡漾开丝丝阴寒刺体的气息。

“嗤!”

一道锋锐至极的寒气从远处闪电射来,这道气息,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两个字:快!劲!

快到无法反应!劲至切肤生寒!

施哲衍双目一睁,竟从眼中射出两道赤芒,堪堪和那道寒气撞在一起,居然发出乒乒两记脆响,两条金光随即落在地上。

这道寒气刚去,又有无数寒气形成,漫空乱舞,整个金光境一时寒气纵横,但是放眼望去,却不见任何异常。

施哲衍露出惊诧的表情:“万幻万幻,便是说这个剑阵,是看不到的么?”随后又摇摇头:“法力修到你我的层次,即使眼睛看不到,也能通过‘神’去感应,烛灭,你这万幻剑阵,未免多此一举。”

“嘁嘁,你以为会如此简单么?”枯哑的声音又响起来,“刚刚那些,只不过是对你提个醒罢了,真正的万幻剑阵,现在才要开始哪。”

就在此时,那些五金剑芒上附着的寒气突然尽消,连金光境中一直弥漫的庚金之气也都隐去,这方幻境忽然变得无比安静……却又透着诡秘。

施哲衍再要用神感应,却发现心神所及之处竟毫无异常,眉头不由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

“啵。”

施哲衍正待动作,脸上却不知怎么裂开一道口子,丝丝鲜血直往外渗。

“啵啵啵啵啵”

脖颈、胸背、手臂、大腿又接连出现裂口!

素衫中年男子这才有所觉察,心下骇然,道门素来注重养气炼神,他身为其中的秀出之士,神、气更是强大,现在神念延伸,却根本无法察觉这些剑气从何而来。他思虑及此,连忙后退半步,全身红光蒸腾,神念全力播散开来,却仍是一无所得。

“还是看不到么?元罡满布,离火真瞳!”

施哲衍高叱一声,条条赤红罡气自他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射出,化为一颗颗晶莹闪亮的赤红宝石,如星斗一般遍布虚空。同时,他的双目星云变幻,蒙上了一层赤霞流转的薄薄光膜。

施哲衍的赤焰离火刀,是其所修《离火玄经》衍生的气兵。而这离火真瞳,却是《离火玄经》又一神通,以南明离火融炼双瞳,可以看破三千世界,揭穿种种虚妄。如果再配合离火真罡布下元罡星罗大阵,洞察之能便再升一层,几乎没有东西逃得出真瞳法眼。

现在施哲衍拿离火真瞳一看,四周果然生出变化:只见入目之处尽是一根根纤细锋锐的金丝,这些金丝时而蠕动,时而静止,时而虚幻,时而具体,上下左右纵横交错,连脚下也结满了金网,如同有人在金光境布下了一张致密的蛛网,而施哲衍,正是中央的猎物,只要万千金丝齐下,便立成块块血肉。

适才偷袭施哲衍的,显然便是这些细锐金丝。

“嗤!”

施哲衍瞧着眼中变化,抬手射出一道离火刀气,正待撞上一片金网,那些金丝却一阵蠕动变幻,由实化虚,竟然躲过了这手气刀。那道赤光击到空处,旋踵便自消散,而那已经化入虚空的金网,又化虚为实,显形出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万幻剑阵’么?有些意思。”施哲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喃喃道:“如此无形无相、虚实变化莫测的剑阵,换了其他人面对,定然无比棘手。可惜,五行中火克金,就让我以力破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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