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声中有着一丝怜悯,更夹杂着一丝空寂。
白永在涧溪的岸边升起一团篝火,手里随意的将旁边的干柴扔进火团中。火苗烧的像一团烈日,原本涧溪边的潮湿,也被这样火团散出的光明驱逐。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干柴变成灰烬一层层的落着。白永接着添柴,噼啪声和涧溪的声,火影中倒影出白永面色有些潮红的面孔。
溪边有风,所以白永的面孔在火苗中闪烁了一下,黑暗中也缓缓的走出一道人影,并没有丝毫的掩饰,白永从火焰的缝隙中看到那人。然而并没有理会,只是抬了一下眼,便从旁边拿起早已串好的生鱼放在面前的火团上烤着。
那人步子迈的并不大,但只是一两步,便来到白永的对面,然后坐下,拾起一根木柴,看了并不尖锐的两头,对着白永说道:“借下你的篝火烤下鱼怎么样。”
白永点点头,然后转动着鱼,以确保不会被烤焦。那人征得白永的同意,便转身看向溪涧,然后手中的木柴突然脱手插进水里,也不怕木柴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木柴也似有万钧之重,直直插进水中,水流从中分开,那人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手一收,木柴便被那人握到了手里,木柴的前端插着一条还正在颤动的黑鱼。
木柴移到火焰上,和白永的那条鱼也一块烧烤。
噼啪,噼啪,滋滋。
木柴燃烧的声音断断续续,白永那条早些被烤上的鱼也飘散出一些肉香味。一层焦黄的肉色均匀的呈现,白永手一伸从怀里掏出几个青瓷小瓶,然后往被烤好的鱼上撒着一些盐巴,胡椒之类的。
那人有些讶然的抬头看着白永将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然后白永将还烫的鱼拿下随意挥动了几下,冒起几团热气,白永有些古板的将鱼放在口前,咬下了一口,然后仔细的将鱼刺吐出。同时看着那团篝火,依旧和如之前的规律一般将有些潮湿的木柴添到火中。
白永依旧沉默,对面的那人也将鱼收了起来,只不过看上去还没有烤熟的样子。那人随意的将那条鱼放在口中,听着涧溪的流水声,再一次打破沉默,含糊不清的说道:“花主,真是雅人。”
“可是这样的繁星下,天道之引的诱惑力远比这条鱼更香,更要比这团火更热。”那人说话的声音的越发的清晰,看着看还在咀嚼那口鱼的白永轻笑道:“吃完那条鱼。就把你的天道之引交出来。花主,我并不想对你这么一个儒雅的人动手。”
白永紧接着咬第二口,顺便抬起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在火光的照耀的下,那人的面庞有些发红,一身素衣上也没有一丝灰尘,只是袖口处有一两处油渍,却是刚才那人用袖口处胡乱擦拭口角沾上的。
白永咽下第二口,乘着吃鱼的间隙,平静的道:“这涧溪边的风大,所以这火才烧的旺。”闲着的一只手,再往里添上一根木柴,火势又大。
那人也拿出一根柴火,添在火团上:“柏花主,其实我并不想要你的天道之引,但是善良的猛虎并不会对羚羊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此言一出,白永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轻笑,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将只吃了三口的鱼扔进火团里面。
“是呀,你说的很对,在善良的猛虎也不会对羚羊有愧疚之心。我对天道之引的兴趣的并不大,奈何总有人不让我安定。你来的那个时候,哦,应该是血腥味刚刚被吹散的时候。涧溪边的风总是这么大,即便在浓郁的血腥的气息也随着水流不知流到了何处。”白永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神情也显得很是平静。
火势突然猛涨,还剩下大半的鱼也烧的面目全非。
“哦,柏花主,没有想到你看上去这么儒雅的人,也有着一根自认为很硬的骨头。”呼呼的火声夹杂着一丝轻蔑,那人脸上浮出一声轻笑。
燃烧着的柴火,突然冒出很多火星,密密麻麻的火星朝着白永飘去,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轻若无物的火星竟然可以逆风飘散。
溪涧周围的密林中响起几声轻叹和不忍。溪涧的水流也发出哗哗的声响,看着水面竟然诡异的静止,和不时在火光中跳跃出的游鱼。
看着无数明灭的火星,白永的袖口一荡,倏尔卷起一阵风,火星像是飞逝的流星一样,向着篝火对面的人射去。
那人想不到这样的变故,本来平静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身体更是鬼魅般的向后射出,同时身后也出现一片火海,双手凝成一双火红透明晶莹的巨手朝着白永拍去。
白永另外一只袖口又接一荡,被白永吐出的鱼骨穿过篝火,然后燃烧着朝着那人射去。
火光四射,火红透明的双手的更是破碎在虚空之中。鱼骨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而减慢。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双眼只剩下震悚的素衣武者。
“不可能。”那人像是喃喃自语,然后紧着咆哮道:“这怎么可能。”
白永抬手一点,已经和那人皮肤接触的鱼骨静止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感受着几根不起眼的鱼骨上弱弱的精力波动和一丝飘渺的灵魂之力,他明白只要他在动一下,这几根鱼骨就能让他失去在界墟呆下去的资格。所以他的喉咙不由的动了一下,额角也因生死恐惧出现几丝冷汗。
白永看着他,轻声说道:“你应该安安静静的把你的鱼吃完。”
“可是你吃完鱼之后,就应该安静的离开。”那人点头,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想离开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离开的问题。
“你既然不想安静的离开,那么你就留下天道之引在离开吧。”白永手一挥,其中一根鱼刺,刺破了那人的面庞,渗出一滴嫣红的鲜血。
那人感受着没有丝毫温度,却有些灼烧的痛感,然后身后火海消失,从其身上冒出一丝红光,很有灵性的飞向白永,并且消失在白永的身后。
白永坐下,刚刚静止的水面,像是决口的堤坝一样,急速向下涌去,鱼骨也掉落在地面,看着火势只剩下一个小火苗,白永从容的从旁边在拿起一根木柴扔进火中,摇摇晃晃的火苗在摇曳中又逐渐的壮大。
那人看着从容自得的白永,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恐惧。然后将脸上的那根鱼刺拔出,有些慌乱的逃向黑暗之中。
还在拨弄火堆的白永像是无聊极的样子,望向那人消失的黑夜,然后右手拇指和食指相捏一弹。然后散落在地上的鱼刺,突然飞出一根,在那人身后也飞向黑暗,速度极快,竟然没有一丝声响,然后听到一声低吼,和几声压断树枝的声音。
“猛虎是可以对施舍羚羊仁慈的,可是对你这些仁慈却过于薄凉了。”声音有些低缓,不过却很有力量,这话是说给给那人听了。但是刚才还在烤鱼的那人,永远也听不到白永的这番论调,那人躺在地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扭过身子,惊恐的看着远处的火光,然后不甘的倒了下去。
火光下的白永脸色有润红,看上去很和善,白永看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虚空中的繁星,有些星辰逐渐黯淡,有些星辰星光渐盛。
涧溪边的黑暗中的那些人,先前一些毫不在意的目光,然后都在黑暗中目睹了刚才吃完鱼的人倒下,所以有些人保持了安静,然后自觉的向着更远处退去。有些人保持安静,当然也有一些人不想保持安静。
所以这些人一起站了起来。一起来面对他们独自面对不了的问题。比如一个人解决‘花主’。一个人是羊,那么一群人就是一群狼,而不是一群羊。再凶猛的猛虎在面对一群狼的情况下,也是死亡。
可是他们错了,错的离谱,因为白永不是猛虎。白永猛于虎,所以白永依旧很淡定,情绪方面并没有一丝的波动。流水声也不在那么急促,看着逐渐包围过来的众人,然后白永做了一件他们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哗哗哗。
白永站起身来,并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踩进了水里,准备涉溪而过到涧溪的另一岸去。白永走的很慢,所以裤腿被全部浸湿。
“嗯?!”岸上的跳出的人在黑暗中的步子有些加快。
白永听着身后突然涌起的风声,头也不转的依旧向着对岸走去,只是袖袍往后一挥,卷起几团水花。
这几团水花像是几柄利剑一样,却带着无上的威压,将着身后的两人的射去。
后面的人并没有百帝榜前十的人物,百帝榜前十的帝者有着属于自己的尊严。更不会对于一个人群起而攻之。
因此白永并没有关心这样会造成什么结果,因为这样的结果早已注定。
这几团水花不是像几柄剑一样,面对它的人都认为那就是一柄剑。这些水团凝成的水剑,似乎将要斩灭万物,有些一股冷然的死寂。竟然比刚才的鱼骨还要可怕。这样的帝境百帝榜上为所未闻。
这水团凝成的剑让人心生恐惧,并且不可避免。
后面的武者尽皆感到一种死亡的威胁,刚才那团火的旁边涌出三股庞大的精气波动。
“你也太小看任何人了。”其中的一个猛然喝道,不过神色却很勉强。
白永听之不答,只是又向前迈出了几步,终于走到了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