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得?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复得什么?
沈时初的眼神冷下来,有些从没得到过的东西,他凭什么说要复得,而且,他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复得,不是吗?
林雄鹰还在画展厅里拖着明泉。
沈时初知道给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不再与一幅图画生气,站在原地细细端详着这幅画里更深层次的意义。画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很模糊。可是沈时初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幅画里的女人和灵犀的相似。
一层薄薄的怒气罩住了他。
可是定下神再看,似乎又不再是灵犀。这一幅画,仿佛是从千万个女人身上找到了共同点,然后淬炼出来的结果。
这样的发现让沈时初为之一振。这样的绘画技巧,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真真切切的人类身上,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是魔界的幻术的作用。
幻术的存在,再一次验证了,这个明泉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界的艺术家,他的身份,只可能是魔界少主沅陵的弟弟,明泉王。
沈时初不动声色,假意欣赏着这些画作。
明泉的画,大多以红色为主色调,这样的发现,又能够把他和接连发生的三桩罪案联系在一起。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明泉在寻找灵犀的同时,杀了林溪的三个室友,来验证林溪的身份,如果真是那样,林溪就已经十分危险。
沈时初顾不得多想了,去了外厅,跟林雄鹰说了几句话就向明泉告辞了。明泉不是太高兴的样子,自己陪着沈时初聊了好半天,画却一副也没卖出去。
林雄鹰是真喜欢人类的绘画艺术,但是这个明泉的画,他实在不敢恭维。那些画里,暴露了他太多的野心和欲望,纯粹的艺术已经难以包裹住明泉的那一颗追逐着利益的根本用心。如果不是这些画实在不合口味,林雄鹰会买下一两幅也说不定。
沈时初没时间听林雄鹰念叨,此时此刻,他担心的事林溪的安全。
沈时初觉得自己早上把林溪一个人留在咖啡厅,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前些天刚刚有人进入了咖啡厅,这已经说明他们行踪的暴露,自己怎么还会那么不以为然地把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沈时初自责了一路,直到回家看见林溪仍然在安睡才放下心来。
林溪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而且几乎没有做梦。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薄西山。沈时初让人熬了浓稠的燕麦粥,给林溪送进了房里。
林溪睡了太久,睡得身体都有些虚浮。此时若是进一碗燕麦粥,佐以小菜,倒是开了胃,又不至于难受。
林溪当这沈时初的面,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呼啦啦的就喝下了一整碗粥。要不是沈时初考虑到她的胃会受不了,她一定还会要一大碗。
晚上正是咖啡厅生意最好的时候。
林溪休整完毕就去外面柜台帮忙。咖啡厅原本就有收银员,不需要林溪再另外做什么,她便百无聊赖坐在电脑前面负责咖啡厅的音乐。
沈时初出来的时候,林溪正选了一首香港女生弹唱的《你不知道的事》。整个咖啡厅浸泡在音乐里,柔软而舒服。女声的恬淡清雅,倒是很称林溪此时靠在桌上的平淡表情。沈时初不经意间,也扬起了唇角。
这样的时刻,自从那些林溪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便很少见到了。沈时初一直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初太过心急了一些,林溪毕竟只是个大学生,当初只想着她的安全,就不管不顾地告诉了她这些事情,根本不暇顾及她的感受。
再加上身边的朋友都出了事,林溪心里想必不好受,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让她好好睡一觉,也只能依托冷冰冰的法术。
失去了那么多人,林溪的心境自然有变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扑通的骄傲女孩儿,变成现在给身边的人带去各种灾难的一个灾星。
林溪现在没了方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解决了这件案子以后该去哪里,该怎么办。
沈时初了解林溪的难受。
两个人站着,一个安静,一个,更安静。他们没有靠近,却分担着。
所幸林溪是个乐观的姑娘,她并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受了伤后永远难以恢复。她更愿意把那些让她难受的事情解决地干干净净,再回头面对曾经的已经结痂的伤疤。
林溪第二天便问起了关于明泉的事情。
沈时初把查到的事情全部简单跟林溪说了一遍,林溪不由得皱起了眉。明泉如果真的是凶手,恐怕也不容易抓到他吧。
但是明泉的画,和记忆里自己的朋友死亡现场的那些画,重合在一起。巨大的红色浪潮包裹住了林溪整个人。漫天的血迹和哭喊,林溪在梦里都会惊醒。
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彻底的解决,肯定会成为林溪的一块心病。
林溪虽然是个大度的女孩子,但也绝不意味着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会选择姑息养奸。
林溪向警方报了案,告诉了警方自己怀疑画家明泉和这几起杀人案有关。警方知道林溪视受害人的好朋友,对她提供的消息很是重视,表示即日将对明泉进行监控。
林溪并不觉得监控明泉有什么用处,如果明泉真的是魔界中人,哪里会害怕区区几个警察的严密监视和包围。可是目前,在不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林溪没有其他的方法。
林雄鹰的朋友们那里也在帮忙盯着明泉。
林溪的心暂时性的稍稍安稳了一些。
可是桐市再度出现的一起失踪案,却彻底打破了林溪的所有心防。
桐市警方的电话,突然间打进林溪的手机,像一道魔音。
“林溪小姐,你的父母林成业和柳芸离奇失踪。林小姐……”
林溪没有听见后面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整整一个小时,林溪坐着。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动一下。突如其来的打击,把刚从悲伤的河流里漂浮起来的林溪,重重地打回了河底。
沈时初进来的时候,林溪仍然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
沈时初把林溪纳入怀中,轻声安抚着。
林溪起初是没有任何回应的,但是后来渐渐开始抽泣,开始在沈时初怀里,哭得不成人形。
“时初,时初,你不是有仙法吗?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啊。”林溪突然抓住了沈时初的衣袖,如同抓住了水中的一根浮木。
“林溪,我的仙法受创以后便一直不能再使用。林溪,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相信我,我们会找到他们。”
林溪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了。她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沈时初的胸口。“你不知道!我的父母,会在几天以后,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某个地方。你根本就不懂,他们会被放干血,成为冰冷的尸体。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沈时初听着她的失控,一个字一个字,全部都重重敲打在他的心里。
是自己给她带来的灾难,现在她发现了。现在她不需要自己了,又有什么苍白的辩驳?沈时初脸色灰败,却依然抱着林溪。
林溪被他抱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但是林溪口中,依然不停地说话,说的沈时初心口疼。
门外的林雄鹰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没有打扰。有些事他虽然不懂,但也是知道的,主人和灵犀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外人说了就算的。
林雄鹰回到外面,继续招呼客人。
咖啡厅生意不错,人很多,但林雄鹰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他始终垂着头,林雄鹰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围绕在他身上的那一圈暗光,以及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告诉林雄鹰他绝不是简单的人类。
那个男人有一双苍白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不时会喝一口咖啡,林雄鹰瞥见他的下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冷静、干脆、线条分明,还有一点让人无法接近的高贵疏离感。
与沈时初的清贵不同,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事凌冽的戾气。在高贵中隐藏的,是一身难以靠近的冰冷,以及,不祥。
那样浓烈的不祥的气息,林雄鹰来到人世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若是说以前曾经见过,那就是曾经的魔界少主,沅陵。
这样的想法瞬间让林雄鹰浑身冰冷。
他有必要进去告知沈时初一声。如果真的是沅陵寻来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是内室,沈时初和林溪还在僵持着,自己实在不便去打扰。
思虑再三,林雄鹰还是决定进去告知沈时初。
他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响动。林雄鹰便又敲了三声,沈时初这才放下已经睡下的林溪出来开门。
“何事?”沈时初知道林雄鹰如果没有大事,绝不会在这时来找自己。
“主人,咖啡厅内来了一人,身上的气息与沅陵极其相似。我不知道该如何,便来请示。”
沈时初眉头一皱,这个沅陵,在这个节骨眼上,终于忍耐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