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党委扩大会议在四楼小会议室进行。
和往日开会不同的是会议的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磁瓶，来参加会议的人都感到惊奇，可谁也不问这瓶的来历。陆陆续续到会的党委委员及扩大人员都是南机领导核心层人物，他们是懂得厂里的潜规则的－－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反而显得你没有水平。曹正石冷眼看着他的部下们进来后的各种神态，会心地微笑着。
看到人员基本到齐，主持会议的党委书记肖雨亭开门见山地说：“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三个议题：一是曹厂长、袁副厂长汇报展销会及销售万里行的情况；二是在家的各位谈谈当前的工作及职工的思想状况；三是根据形势需要和工厂的实际，研究企业目前发展的思路及采取的具体措施。”
曹正石简明扼要地谈了BJ展销会及销售万里行的情况，“总的来说市场是好的，成绩是大的，这是主流。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看到自己的不足。”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把放在桌子中央的古磁瓶拿到自己面前，“大家进来的时候，都注意到这个古磁瓶，但谁也不问，我也不说，现在我把它的来历亮出来－－在展销期间，外商杨约翰和我一起看一台普车拉转速，到2000转时那台普车的车头突然脱落下来，差点砸在杨约翰的脚上，多危险啊！我的脸都吓得寡白。为了给杨约翰压惊，我们请杨约翰吃饭，杨约翰就买了这个古磁瓶送我们。我和袁峰商量后决定收下这个礼物，作为我们耻辱的标记，作为教育我们的教材。我们的产品质量，到了这一步，不抓行不行？在展销会上我的脸都不知往哪里放。难道非要等到砸着人，惹了祸才引起我们的重视。”
曹正石环视了一遍到会的每一个人，人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严峻。“我还是不经常到市场上去，这次一出去就碰到这样的怪事。袁副厂长常年在外面跑，他更有切身的体会。”
袁锋说：“书记先提议要我补充厂长的汇报，现在厂长也要我谈谈有关质量的问题。我看这次BJ展销会和销售万里行的情况厂长已经讲得很全面了，我就不说了。至于质量的问题，我就讲几个事例：一次我们的维修人员到ZJ的一个小镇地服务，这样问题还没解决，那样问题又出现了，这个维修人员又是个新手，不修好老板又不准走，把他当作了人质，结果这个维修人员整整在那里困了三天，打电话给我时委屈得哭了，后来还是我又派陈四季等几个老师傅去，把问题彻底解决了，才把那位维修人员接回来。还有一次我们听到一个大型企业要买30台机床，这可是一宗大的买卖，我们赶到这家企业，红星机床厂也来人了，成了短兵相接刺刀见红的竞争。结果这家大型企业比较了两家机床在他们厂的使用情况，最后说我们的机床漏油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结果人家和红星机床厂签订了合同。我们成了白跑战士，只有英雄转回。质量是第一生命，在市场上体现得特别的真切，可触可摸。在市场上，质量、价格、交货期这三要素，质量是第一位的，起决定作用。”
看到袁峰发言完了，肖雨亭说：“现在进行第二个议题，在家的各位谈谈厂里的情况和职工的思想状况。”
副总工程师兼二厂厂长安小华是个急性子，他抢着说：“现在厂里最大的问题是稳定问题，现在南城除了我们南方机床厂这个大机外，又出了个合资企业德昌机床厂，职工们称作小机。现在小机来抢大机的饭碗，生产同一个型号同一种机型的机床，我们的核心技术被人家白拿了去，照搬照抄、现蒸现卖，一点知识产权都得不到保障。更为严重的是还来厂里拿图纸偷零件，缺什么只管到厂里来拿，明的拿不走，就悄悄地拿，厂里成了他们的大本营了。这还不算，更为可恶的是到厂里挖墙角，我们技术中心就走了三个工程师，还有个硕士也走了，二厂有五个技术工人也走了，听说总厂青年突击手张海贵也走了。看来这个问题不抓不行了。”他没有说高飞的名字，是因为高飞一直是搞技术的，而且是他的上级，从前待他也不薄。
工会主席傅明珠接过安小华的话题说：“最近有十几个职工到工会来问，离开企业要办些什么手续，厂里要扣哪些项目，这些人都是想跳槽的；更多的职工问，对那些擅自离岗的职工怎么处罚，厂里采取什么措施。”
团委书记柯小平说：“青年中流传着几句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想到外面撞世界，又怕遇到些无赖。’反映了他们思想波动、摇摆不定的心态。”
齿轮车间主任左文说：“我看厂里得采取些强硬的措施，不然，我们这些做主任的不好管理。”
肖雨亭是善于控制会议的，他和曹正石谈话以后，心里有了底。先让大家发表各种看法，把问题充分的暴露出来，由大家来衡量问题的轻重；最后由他提出关键的思路，定出具体的盘子，这叫做管理的艺术，又叫‘会功’。此时他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看到大家无话可说，肖雨亭说：“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市场的问题，抓质量；一个是厂内的问题，抓稳定。但我们不能一只手同时抓两条黄鳝，问题得一个一个地解决，谁先、谁后，我们得有个选择。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要学会十个手指弹钢琴，先抓主要矛盾，先把根本定住了，抓住了，再去解决次要的问题，解决外部带来的冲击。曹厂长，你看谈谈你的意见。”
曹正石说：“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把质量抓上去，质量是企业的生命，产品是企业赖于生存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至于高飞办了个小机，要和我们争市场，我看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我们先把企业内部调整好，把质量搞上去，企业自身强健了，立于市场不败之地，再去应付外面的侵蚀，这样就游刃有余了。我建议马上进行质量整改活动：第一、进行思想动员，分层次进行，厂中心组、中层干部、班组厂、职工，全面、全员、全过程地进行质量问题大讨论。让质量意识深入人心；第二、查问题，抓根子。一个部门、一个车间、一道工序地排查质量问题。查出问题来，该罚的罚，该免的免，决不手软，决不辜息；第三、根据查出的问题，分门分类地进行研究，然后定出质量管理制度，以制度来保证质量，以质量来赢得市场，以占有市场来带动企业的全面发展。”
肖雨亭说：“我同意曹厂长的意见。先把质量搞上去，企业有了发展的基础，再去解决小机的问题。参加会议的人员都表个态。”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
参加会议的十六个人都同意这个议题。
肖雨亭说：“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议题。我再强调几点：第一、由办公室主任季平安把今天会议的纪要写出来，印成文下发各个处室，分厂，车间；第二、由副总工程师安小华拟定质量整改活动的方案，并列出质量整改领导小组的名单。曹厂长任组长，我任副组长。各处室、车间都要相应制定出本单位质量整改的方案及领导人员的名单；第三、以往的党委会都要求保密，今天的这个党委扩大会却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同时，党委宣传部要配合质量整改活动，从源头开始，大力宣传这一活动的全过程。”
会议结束后，大家围着曹正石带来的那个古磁瓶边看边议论着。
２、
开中干会那天，易经公园的副总经理韩大明在大门口碰到齿轮车间主任左文，俩人寒暄着走进会场。
韩大明感到今天的中层干部会议和以往相比，显得有些严峻。小礼堂前方挂着“南方机床厂质量整改活动动员大会”的大幅横标，会场的两面墙上贴满了“质量是企业的生命”、“质量面前无小事”、“质量在我心中，产品在我心中”等标语。党委书记肖雨亭和厂长曹正石已经早早地坐在横标下的主席台上。劳人处处长汪明达拿着中干的花名册在一个一个的清点人数。韩大明坐在左文旁边，左文伸过头对他说，“我参加了党委扩大会，今天有大的动作。”韩大明说，“怪不得事先就通告中干不准请假。”
早晨8点30，会议正式开始。
今天的会议由分管质量的副总工程师安小华主持。他说：“请大家坐好，现在开会，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是南方机床厂质量整改动员会。来晚的人让他坐到后面去，我们不等人了。现在请厂长曹正石讲话。”
曹正石从BJ机床展销会和销售万里行活动讲起，围绕着出现的质量问题，讲“差点砸着外商”、“羞死人了”、“丢尽企业的脸”、“古磁瓶的故事”，归结到产品质量严重滑坡，企业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现在再不抓好质量，企业不要说发展，就连生存都会成问题。他那带有磁性的中音整整响了两个小时。
迟到了的几个中干感到惴惴不安；有几个去卫生间方便的中干也快去快回，不敢耽误。
袁峰接过曹正石的话筒，又绘声绘色地把党委扩大会议上讲过的质量案例重述了一遍；他还讲到台湾商人把我们的产品买去后，组织能工巧匠重新进行改装加工，然后高价卖到欧洲市场上去。他说，“台湾商人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到；优质才能高价，高附加值来源于高质量的产品，高附加值的产品是企业的形象，企业的形象靠我们去塑造；保证质量就是塑造产品的形象，塑造企业的形象。”
肖雨亭从书记的角度讲了目前企业存在的两大问题：质量和稳定——质量是企业的生命；稳定压倒一切；两者都非常重要。但饭得一口一口地吃，我们不能一只手同时抓两条黄鳝，得抓主要矛盾，先把质量搞上去，是急切的首要任务。至于小机的问题，现在浓还没有作透，等以后浓包作透了，再对它开刀；别看他现在闹得欢，将来要它拉清汤，上帝要它灭亡，让它先疯狂。现在首要的任务是静下心来，排出干扰，把质量整改活动进行下去，并收到成效，夯实企业的基础，是目前企业的重中之重。谁不重视质量，砸了企业的饭碗，企业就砸他的饭碗。
接着安小华宣读了南机质量整改领导小组人员名单，并提出质量整改方案，供到会的全体中层干部讨论。
这时中干们才松了一口气。离开椅子后发出一阵七零八落的声音，有的去倒茶，有的去方便，原来低声说话的开始声音放大。
韩大明是中干中第一个发言人，他说：“厂领导讲得很透，说到了根子上去了。从前我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叫做《废品的报复》，说得是一个不负责的裁缝做衣服，不是断线就是裂缝，结果处处出洋相，制造了废品，报复的却是自己。我在易经公园跟着RB小野先生就学到了不少经验。人家事事处处都表现了认真的工作态度，该想的想到，该说的说到，该做的做到。我认为这‘三到’也可写进我们的质量整改方案中去。”
左文说：“全面、全员、全过程进行质量整改这个提法很好。但作为一般职工来说，培养良好的工作习惯是一个关键，有良好的习惯，从ＡＢＣ做起，就能从源头上把住质量关。”
“用户是我们的上帝，把不合格的产品随便交给用户，就是不尊重用户，犯上作乱。”华东公司经理郑明亮深有感触地说。
中层干部们纷纷地提出建议：
“上工序为下工序服务。”
“进行精、细、严、实的管理。”
“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从每件小事做起。”
“质量意识必须时时讲、天天讲、月月讲。”
......
看到中层干部们的积极性已经调动起来了，安小华征求了一下肖雨亭和曹正石的意见，然后说，“同志们提了很多很好的建议和意见。还有许多同志没有还得及发言。现在已经到了吃中饭时间，还有建议和想法的同志下去以后把它写下来，尽早交到总师办来，我们好进行方案的修改定稿。散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