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晚上,叶小刀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第一次杀人,叶小刀当然害怕。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感觉到支撑自己的右腿不停地打颤。
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叶小刀深吸了一口气,举目四顾,这条街没有多余的人。他握着刀冲了上去,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体拖出长长的黑影。他咬了咬牙,先是在那个人的背后扎了一刀,那个人自然地转过身来,叶小刀又往他的胸口扎了下去。
那个人用手抓住了叶小刀的衣领,脸上没有愤怒和痛苦,嘴角上甚至挂着一抹微笑。
叶小刀被他的表情震慑住了,也许是出于害怕,他发了疯似地在那个人的前胸扎了无数个窟窿,直到那个人的身体滑倒在地上。
叶小刀临走之前,翻出了那个人身上的所有财物。
回到小旅店,叶小刀洗了个澡,把带血的衣服处理掉以后,就退了房,匆匆忙忙赶回A市。
叶小刀想尽量多陪陪他的妻子,因为明天晚上,他就会死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二
如果你和某人有仇,打算杀死对方,从谋杀动机出发,你无疑会出现在嫌疑人之列。而有一个方法可以非常巧妙的把你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就是交换杀人。
在另一个城市,找一个完全陌生的合作者,来到你的城市,在深夜里的一条无人小巷内,给你的仇人致命的一击。就这样,你的仇人就莫名其妙地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交换杀人的好处就在这里,替你杀人的合作者,说不定你俩根本没见过面,他也许是第一次来到你的城市。在他下手的时候,你只要准备好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比如参加某个宴会,宴会上的人都可以为你作证;或者在某个电影院里,监控录像清楚地显示着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在你唱着歌看着电影的时候,你的仇人就被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干掉了。
为了转移警方调查的方向,你可以让合作者拿走受害人身上的财物,表面上看着就像一起简单的抢劫杀人案,和预谋的凶杀一点关系也没有。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到另一个城市旅游,杀杀人,跳跳舞。
叶小刀没有见过合作者,只知道他叫闷壶,那是他的网名。他们通过网络相识。
在决定谁先执行计划的时候,叶小刀猜拳输了。所以,他必须首先行动。第二天,闷壶会为叶小刀杀掉他想杀掉的人。
叶小刀想杀掉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三
叶小刀每一次去医院看望妻子安洁,他就忍不住想哭,可是他不能哭。妻子也总是对着他笑,其实他知道妻子趁他不在的时候,总是在流泪。
安洁有肾病,一直在做治疗,可最近开始恶化,医生悄悄地告诉叶小刀,如果不立刻换肾,他的妻子活不到下个月。
家里的人都做过配型检查,都不适合为安洁捐肾。安洁在器官移植等候者名单上等待了两年,最近终于要轮到她了,可惜病情突然加重,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
日子一天天过去,死亡一步步逼近,叶小刀不能再等,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侥幸上面。
“你上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安洁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直没睡着,看不到叶小刀,她总是失眠。
叶小刀敷衍了过去,让妻子好好睡下。在安洁躺下的时候,叶小刀看到妻子的眼中有泪滑落。
他虽然没有把医生的话告诉妻子,不过他心里清楚,妻子知道她应该知道的一切。
叶小刀眨了眨眼,把泪水挤回眼眶。他参加交换杀人,并不是有什么仇人,他是想让自己死于意外。
叶小刀虽然能承担起手术的费用,可惜他却没有钱为妻子买来一颗肾。
为了在器官交易黑市拿到救命的肾脏,叶小刀孤注一掷,为自己买了巨额保险,受益人是他的妻子。得到这笔赔偿金之后,他交待堂弟叶立伟替他办理剩下的事情。
堂弟曾疑惑地追问过他,可叶小刀没有如实相告,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叶小刀考虑过靠自己制造意外,可惜想来想去都有破绽,一旦被保险公司查明他有故意伤害自己的意图,所有的付出都将白费。
为了以策万全,实现完美谋杀,抓不到凶手,就无法揭露自己,叶小刀想到了交换杀人,让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来杀死自己。
叶小刀在发给合作者的邮件中指出,他会引诱目标人物出现在A市的海尔路。那是一条荒僻的路段,经常有车祸发生,同时那条路上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摄像头。只需驾车撞向目标人物,伪装成车祸逃逸,就大功告成。
叶小刀看了看表,和妻子相处的时间剩下不到21个小时。
四
叶小刀紧了紧衣领,海尔路上凉风阵阵,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虽然一直有车辆经过,但并不是叶小刀等待的那一辆。
车灯打在叶小刀的脸上,他心头一紧,来了?他站到了马路中央。
急速行驶的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司机探出头来,口中大骂道:“你找死啊?”
叶小刀也不回嘴,他本来就是来找死的。
司机见他没反应,悻悻地离开了。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叶小刀知道自己被耍了,合作者爽约了。
他垂头丧气地来到医院,哄着妻子睡着后,他回到家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必须再找一个合作者。
杀人可不像吃饭一样是什么小事。叶小刀连连碰壁。他问人家“想杀人吗”,得到的答复通常是“疯子”。
叶小刀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简单地洗潄了一下,打算去菜市场,买些材料为妻子做鸡脯香菇粥。
一夜未睡,叶小刀神志有些恍惚。他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对方大叫了起来。
叶小刀抬头一看,是个金发小青年,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金发的年青人。
金发嚷嚷着,说叶小刀撞伤了他,要叶小刀赔钱看医生。
叶小刀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金发一气之下,掏出一把弹簧刀,拦住了叶小刀。
叶小刀看着那把刀,恢复了几分活力。
“拿钱。”
“没有。”
金发嘴上骂着,推了叶小刀一把。
叶小刀冲上来,往金发脸上就是一巴掌。
三个金发小青年愤怒了,围着叶小刀,拳脚相向。
叶小刀不躲不避,反而往那把弹簧刀上撞。
持刀的金发看到这一幕,心头发虚,居然有这样不怕死的人。他招呼住其余两人,骂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杀我啊,杀啊。”叶小刀吼着,路人纷纷把他当作疯子,远远避开。
“你怎么了?”
叶小刀抬头一看,是魏丽,她是妻子的同学。他的那几份保险就是由她经手办理的。
“没什么。”叶小刀解释了一番,央求魏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妻子。
当叶小刀熬好粥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看到魏丽从妻子的病房出来,他知道什么都没有瞒住。
“你是不是想离开我?”安洁眼中含泪,“你为什么要买那些保险?你不准去做傻事。否则,我也不活了。”
叶小刀一面认错,一面安慰妻子。而最令他头痛的是,警察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