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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神迹

茑萝镇中心擂台。

雷殛一直在坚持,这已经是第二十三个挑战者。他知道他遇到了麻烦,除了前十个是本镇的挑战者其他竟然十三都不是镇上人。而且那十三个摆明了是一个人的手下——雷殛猛然一拳将第二十三个挑战者打飞出擂台,眼神疲惫而又坚毅地望向台下被一群侍卫众星捧月般围绕的华服男子。男子嘴角含笑,那给人满面春风的笑容在雷殛看来却那么冷嘲。

雷殛之前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在将第十位挑战者打下台后下面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喧闹声,一群嚷着“沉月国二王子到此一游”的侍卫小厮嚣张得硬生生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通道中间,缓步走来一位青年,那便是沉月国二王子孤岐。

“在下鹿羽孤岐,听闻此地有如此盛会,特来一观。”男子一副粉浊公子的打扮,衣袂翩翩。

镇长心中一惊,上下打量着男子,吃不准其来意,含笑道;“来者皆是客,此时正是茑萝花开季,欢迎公子尽情观赏。”

男子笑意更加玩味,目光直指观台上静坐的神斯絮道:“我若说我是来参会的呢?”

镇长笑容一凌,心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对方来头巨大,但背后女儿两道恶狠狠娇嫩嫩的目光更是绕着他的心肝肺,只能硬着额头说道:“本镇历来的‘茑萝会’是不许外客参加的,所以……”

“放肆!”男子身边一侍卫打断道,待得到男子一个满意的眼神后更是肆无忌惮,“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这位是咱们沉月国的二王子孤岐殿下!”

镇长嘴角一抽一抽,心想我早就猜到了,可我的宝贝女儿更重要啊!只见镇长面色不变道:“原来是二王子大驾光临小镇,小可未曾远迎,真是该死。王子大量,小镇历来奉行着祖上传下的规则,小可也未敢坏规矩。”

孤岐心中顿时不喜,脸上更是浮现着怒气:“镇长所言差矣,我虽不知茑萝镇先人的原话,但那位先人的本意定不是如此,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茑萝小镇难道不是沉月国之领土了么?再者说,先人定是一位希望镇子长治久安的前辈,若沉月国生气了,茑萝镇还能长治久安么?”

镇长还想再辩驳,却被他夫人拉了一下。他回过头见到妻子和大女儿都对他微微地摇摇头,大女儿神斯絮还安慰他说:“我对雷殛哥有信心。”

然后孤岐便派人上台了,看来是打着车轮战的策略。

“真是可恶至极!”袅袅坐在树上“隔岸观火”,但也是一副喷火的生气样子。“薛书生,你不是说你很厉害么,连天下最大的消息都是你传出去的,那你现在去帮我教训一下那个坏鸟二王子。”

薛字儒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我只是个文弱书生好吗,指不定连你都打不过,你也好意思让我充当你的打手?”

“不管不管不管!”袅袅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必须得给我想个办法出来,要不然,要不然……”袅袅上下打量着薛字儒,忽然瞧见他怀里的书,眼睛一亮道:“你不答应我就撕了你的书!”

这小姑奶奶!薛字儒脸色大变,双手抱胸,保护着自己怀里的书道:“这怎么行!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不知道么。”

“原来这本书这么重要啊……”袅袅狡黠的瞧着薛字儒的怀里,眼神里充满着意犹未尽的挑衅。

“真是败给你了,”薛字儒一副被人蹂躏后的惨样。“我给你打包票这二王子不会当上你姐夫总行了吧。”

袅袅不信,怀疑道:“你拿什么打包票?”

薛字儒自信满满道:“山人自有妙计。”

……

等到雷殛已然脱力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时候,高调的二王子殿下终于上台了。

他走的很慢,仿佛在享受这一过程,这一众人瞩目的过程。

“呸!小人……”有台下的人小声骂道。

“就是,我们雷殛都累得快趴下了才上去捡便宜。”又一个人不服气嫌弃道。

“下去!”终于有人声音大了起来。

“反对这种不公平的比武!下去!”

“下去!下去!下去!”

孤岐目光一寒,也不去管台下那些叫喊的众人,直接看向观礼台上的镇长,桀骜道:“依镇长大人看来,在下所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这……”老镇长这回为难了。本来多年传下来的规矩是不限制每人比几场的,但是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的雷殛已经是强弩之末,多场下来的耗费已经让他根本不可能再全力去比试,更何况还有孤岐这个魂力武技根本不知深浅的对手。

“父亲。”神斯絮忽然站了起来,“让阿殛哥去战斗吧,就算这样取消他和二王子之间的比赛他也是心存不满的。他是我认可一辈子的男人,我不想他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留下遗憾。他是我的战神!我相信这场他也能赢!”

“呵呵,”孤岐讥笑的看着大把大把流着汗的雷殛,真不知道观礼台上那小娘们哪来的勇气。

“嗯。”老镇长压了压台下的抗议声,宣布道:“比试继续。”

孤岐满意的笑了,虽然自小他跟着王室的那些所谓顶级武者只学了个花架子,但这花架子对上小镇里自学长大并且已经筋疲力尽的雷殛来说,已经足够逼得他穷途末路了。

雷殛忽然伸手,他向镇长要了十分钟休息,这是他觉得车轮战之间必须的停顿。刚才一鼓作气他击败了二十三个挑战者,前十个是自己镇上神斯絮的爱慕者,都是大小交手长大的朋友,至少不会下黑手。而其余十三个是沉月国驻扎在茑萝镇外围的地方兵士,统一归中央派遣,平时维护治安归镇长管辖,现在却统一归了二王子。这些有着当地人身份的人却不得不为二王子当马前卒耗费自己的体力,想到这雷殛不由恨恨地看了孤岐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恢复体能和魂力。

孤岐岂能没看见雷殛仇视的眼神,他嘲弄的笑笑,成大事者不屈小节。他又何必跟这等山间野小子制气。

孤岐的笑容被看台上的神斯絮收入眼底。她自信自己再漂亮也不可能能入自小在美女如云的皇宫中长大的二王子看中,并且非得到自己不可。冰雪聪明的她暗暗地为雷殛担忧之外还在思考为何最近有那么多的外地人来到这个不怎么与外界接触的小镇上。

至少不是为了这一年一度的茑萝节。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你到底为了什么。”休息时间快结束的时候,雷殛起身问了孤岐一句。

“什么?”孤岐觉得莫名其妙。

“你上台来是为了什么。”雷殛追问道:“是为了一时好玩,是为了哗众取宠,还是为了神斯絮。”

孤岐被这连问问的一愣,不耐烦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爱情。”雷殛毫无犹豫的回答。

“爱情?”孤岐仿佛被这个答案逗乐了,“这世界哪里还有真正的爱情,你小子骑士小说和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当然有。”雷殛眼神坚定单手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这人疯了。这是孤岐的第一想法,他忽然很想掰开雷殛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浆糊还是豆浆?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小说戏剧里面的感情戏嗤之以鼻,现在忽然真实出现一个在他眼前,他有种想把这种别人持之以恒的美好捏碎的冲动。孤岐诡异的笑了出来,“之前我还不知道自己上台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雷殛顿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孤岐霍的一拳击出,打在雷殛毫无防备的脸上,一拳将雷殛轰倒在地。他挖苦道:“这就是你守护爱情的决心么,那我就一步一步帮你粉碎掉。”

雷殛没去理解孤岐癫狂的状态,自顾自爬了起来,擦掉了嘴角被打破皮的血,淡淡道:“那你来吧。”话还没说完,又被孤岐一拳打倒在地,他之前实在被车轮战耗了太多的精力和力量,现在的身体状态被称之为死鸭子嘴硬也不为过,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远处树上的袅袅瞧着擂台上的雷殛一次又一次站起来被打倒被打倒又挣扎着站起来,着急的不知所措。

薛字儒起先还能云淡风轻的说着安慰话,但瞧着雷殛不知道跟孤岐说了些什么话之后孤岐忽然间失控起来他的脸色便微微变冷。之后雷殛被打孤岐发狂的面目可憎,他又忽然间觉得有意思,他眼神一转,默默地伸出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而后便听到孤岐带来的那班侍卫其中有一个叫木石头的忽然咳嗽了两声,淡淡开口道:“王子。”

他这一声并不大,但擂台上的孤岐刚举起的手突然顿住了,仿佛从咒语中醒悟过来一般脸色发白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倒地挣扎的雷殛,霍的一下连退了好几步,他脸上带着茫然,似乎不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似乎刚才那个疯狂打人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一时间孤岐开始恐慌起来,就好像习惯熟悉了二十多年的身体竟然有一段时间不属于自己了的那种恐慌。他抬眼去看雷殛,雷殛也在看着他——这从小在小镇上生活从未踏出过小镇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的青年带着一种能把人看穿的眼神,好像在说:“瞧,我说你没有感情没有信仰吧,你真可怜……”

“不,我不可能会错的,我是孤岐,我是沉月国二王子孤岐啊。”孤岐失声喃喃道。却又听见台下的木石头淡淡地唤了一声:“王子。”孤岐的身体像装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他失神的来到雷殛面前,用自我感觉最高傲的姿态俯视着雷殛道:“起来。”

雷殛忽然觉得眼前的二王子很可怜,是不是过多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连信仰寄托都没有了?他挣扎的又一次站了起来。这次孤岐没有在他站起身的时候再攻击他,而是漠然的在一边看着,像一个旁观客一样。他等雷殛起身之后开口道:“攻击我,把我打下台。”

雷殛也不去深思孤岐为什么前后转变那么大,他咬牙开始迈动脚步,今天实在消耗太多体力了,他只能一边用魂力流动在全身各处舒缓经络缓解疲劳一边强迫自己向前,每一步都付出极大的体力。“他的体能依旧到达极限,这一拳挥得出挥不出都是极大的问题。”薛字儒瞧着场上的情形,叹息着说道。

“来打我!把我打下台!”孤岐又一次说道。

但以雷殛现在的状态,就算这拳头挥出去了,也不过对于孤岐来说是挠痒痒。

除非神迹出现。

但神迹真的出现了!

大地猛然一震,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更多的震动出现了,众人皆是一阵东倒西歪,乱作一团。除了一些身手矫捷的人及时跳出了混乱的人群,在场都摔倒了一地。

地面开始震动的时候,擂台便开始了倾塌,孤岐眼疾手快的几个起落来到了擂台边缘,一看自己快要掉下去了正准备使出咬牙的劲儿像擂台中央奔去,瞥眼间瞧见雷殛也被震动甩到擂台边缘,而且身体大半部分已经跌出擂台了,眼见是要掉下去了——这回孤岐倒不慌不忙了,既然不能胜,那么一起落出擂台成平局也不错。想到这,他放弃了想要重新冲回擂台的举动,一个翻身起落,安安稳稳的站立在擂台之下。他心中都不由为自己干净利落的动作喝彩。

震动结束了,被震得七荤八素的众人纷纷起身后拍了拍全身的尘土,咒骂着刚才的地震。茑萝镇属于沧月荒原的范围,千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地震。虽然说损失还未估计出来,但按刚才的震动情况来看,除了第一次较大之外,之后的余震都一般般,所以都塌陷了一些老旧的房屋,还有广场中央这使用了几百年的擂台。

老镇长扶起自己的老妻,瞧见没什么大碍就转头去看另一边的大女儿,却见大女儿神斯絮脸色激动,眼眶含泪,似乎心中有什么事击打着情绪不受自己控制。是开心,老镇长一眼就看出女儿脸色所表达的情感,他顺着女儿的眼光向广场中央的擂台处看去,霍的站起了身,脸色微微一变,似乎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物——

原本巨大的擂台已经塌陷了大部分,就小部分还能站立。这时之前擂台上的两位比试者一位已经安全的站在擂台之外,面色不善,正是孤岐;另一位雷殛则全身都跌落在擂台之外,只有一双手的手指还死死地抠陷在擂台的边缘,似乎怕力量不足,还在刚才震动之时搬了一块巨大的碎石块压在自己的双手手背上,利用巨石的力量将手指重重地压在擂台之上,双腿劲量的上扬,都快成“一字马”了。但幸运的是,他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说这局是雷殛赢了,孤岐输了。也难怪孤岐的脸色会如此不佳,谁能预料到连出拳都举不动手的人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句实话,这局自己输得并不亏,连这种地震的奇迹都会让那小子遇上,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脸上会不好看一点罢了。

孤岐看着四周那些醒悟过来的民众纷纷欢呼起来,看着老镇长快速的宣布雷殛得胜,他自己默默地退出了人群。虽然早已知道结局,但自己还是有点不甘心……

木石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薛字儒身边,瞧着他仔细的搬从树上摔下来却什么事都没有只沾了点灰的袅袅拍了拍后背的灰尘然后目送她加入祝福她姐姐的队伍了,奇怪道:“先生,你这是?”

“没什么,”薛字儒笑了笑,“我只是一时童心未泯罢了。”然后瞧着木石头道:“你是想问我关于影子刚才冲动的处理意见吧。”

“是。”木石头直白道,显然对这位年轻的薛先生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并不意外。

“说到底他也是个年轻人,偶尔激动冲动一下很正常。”薛字儒感慨道:“但记得提醒他,我们的命都是二王子赐予的,现在正是危急存亡的关键,如果他再出现什么情况,我会亲自下令毒杀他全家人。”说到这对木石头冷冷一笑,道:“你觉得我没有这实力么?”

“属下不敢!”木石头赶紧下跪道:“属下马上去警告他。”说完全身还微微打颤。

薛字儒瞧了他一眼,很满意达到的效果,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木石头赶紧起身就走。

“等等!”薛字儒叫住了木石头,补充道:“你派人去告诉离渊和碧纹国的那两位,说计划有变,龙墓可能会今晚就出现。”

“什么!”木石头吓了一跳:“怎么会?”

“你没看见刚才的地震么,你真以为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地震么。”

“属下……属下明白了,属下马上就去派人。”

木石头前脚刚走薛字儒便掏出一副巴掌大的乌龟壳,摸着上面与地震之前似乎有所不同的纹路,警觉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龙墓提前出世,该死,又要重新梳理计划一遍了。”

不仅是他,连正优哉游哉前往龙墓地点的散九也吓了老大一跳,气急败坏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龙墓提前出世的,该死,害我还要连夜赶路,好好的出来游玩的心情又没了!该死!该死!……”

不仅仅是这些近处的人,还有远处的一些人也察觉到了。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夜黎国某座山巅,一位苍颜白发而又衣着华丽的长须老者望着庄园里亘古不化的冰雪长吁短叹,猝然间他抬起头努力睁大原本小小的眼睛朝西南方望去。

——同时在南疆纵横千万里的山脉的某个山涧,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微笑地看着三个和水麒麟玩得正开心的绝色女子,仿佛察觉到什么,愕然间抬头向东望去。

——在冰岚的梵沐冰原深处,一个中年壮汉倒提着一把黑色重剑飞速的追赶一只刚从鲲鱼化为鸟形的金翅大鹏。诧异的停住脚步望了望东南方,摸摸头又再次提速追向了大鹏鸟。

在海国的深渊走廊,在亚斯蓝魔兽森林,在北岭的雪域高原,在西原的炼日峡谷,在落夕半岛,在纳蓝龙岛,在浮云顶端,在碧落海湖,在地底世界……在幻曜大陆的某些地方,有些人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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