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进来吗?”窗外响起清脆的女声,伴随着一串风情万种的轻笑。
那时候未出阁的小姑娘都是不让轻易出门的,出阁的姑娘大多会跟着丈夫或者携着丫鬟,而唐韵礼租的马车又小得很,很难坐下第二个人,那女子自然就认为车里是位公子哥。
当然唐韵礼就是个大例外。
耳垂冷不丁被指甲划那么一下,唐韵礼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往另一个方向窜。她惊恐地看向那只手,只觉得自己耳朵烫得不得了,而且温度一直蔓延到脸上……唐韵礼整个人都缩在马车的另一个角落,连连发抖,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
不就是,不就是被碰了下耳垂!怎么会这样!!
这青楼的丫头太……太那什么了!好羞耻啊!
唐韵礼紧紧捂着那个耳朵,气急败坏之下,她看见那只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窗外,就拿糖葫芦的签子快速打了它一下,又低声催促马夫:
“快快快快快……”
那只手的主人吃了痛,惊呼一声就抽了回去,却不小心掀起了窗帘。
眼看着窗帘被掀开,唐韵礼冷汗都冒了一身,不知道那女子若是发现她调戏的也是个女的,还长成她这样,该怎么想……
好在,因为那女子的惊呼,在门前拉客的其他女子立刻围了过去,也没人去看唐韵礼。
马夫听了催促,立刻喊了几声“借道”,过一会,车终于动起来。
“咱们绕点路回去吧,不要走这条路了……”唐韵礼稍微淡定下来了,吩咐完车夫,就提早开始窸窸窣窣地把冬苡的长衣长裙一股脑往身上裹。
在窗帘落下的一瞬间,唐韵礼看了一眼那群女子,却发现人家个个都穿的比自己还多!
无非是衣服的布料稍微薄一些透一些,却是一件都不少的。
……
唐韵礼被调戏那么一下,现在还一阵不适,心里也堵的很。
真……真是的。
爸爸这么攻气,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调戏了。她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唐韵礼其实完全没有要“入乡随俗”的念头,她只是不想比那些人不堪而已……
才不是对宁卿承和他那个小妾妥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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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引起她不适的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可她甫一察觉,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她怕想起来。
21世纪,这类似的地方可她没少待过。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把他弄丢了……
她犯过一次令她后悔都来不及的错误——不,何止一次。
她真的怕了,真的改了。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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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礼出去的时间不长,大约就是冬苡把晚饭送走,再做些点心当做夜宵送过来的时间。只要她低着头捧着空竹筒回到吟淑院……那么今后每晚都可以这么平静并且快乐的度过了!
只是……
唐韵礼顿时冒了一层冷汗,本就不适应穿这么厚的她顿时觉得身上的衣服已经要湿透了。
竹筒……竹筒呢?明明好好藏在草垛里的竹桶呢!!?
唐韵礼轻轻拨开草叶,目光在草丛里东扫西扫,可是,的确没有!
怎么会这样?!
唐韵礼只觉得自己完全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完了……
完了……
唐韵礼头脑中闪过几种可能,但不管哪一种,结局都是她完蛋了。
“王妃……”唐韵礼身后忽然想起黎陌的声音,“您是在找这个么?”
唐韵礼慢慢转过僵直的身体,只听得自己脖颈咔咔两声。
借着月光,她能看见黎陌背靠在树上,手里捧着的正是那只竹筒。
唐韵礼微微张开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她不能,也不敢。
当然,也不用。唐韵礼身旁突然出现了五个黑衣蒙面人,她几乎是把求救的目光投给黎陌,而如她所料,黎陌连看也没有看她。
唐韵礼只觉得头脑发蒙,脚下也有些站不稳,或许是她身体微微晃了晃,五个蒙面黑衣人以为她要逃,当即同时朝她扑来过来。可她哪里逃的掉?什么轻功什么内力她连概念都没有,幼时练过的功夫她也早就忘得不剩什么,何况这个知书达理的唐韵礼完全没有武功底子,读书读的连骨头都酥酥软软的……
不知怎的,还不等五人及她身前,唐韵礼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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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头好晕……胳膊好酸……手腕快断了……
唐韵礼睁开眼,却看见宁卿承坐在看上去蛮舒服的靠椅上,借着烛光……
在看书。
你大爷。
唐韵礼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了。她,和一个知名美男单独呆在一个小黑屋里。可是他坐着,她站着;他支着一张小案惬意地倚着靠着,她手腕被拴起来在头顶吊着。
“嘁。”唐韵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宁卿承听到动静,这才从书页上抬起眼:“怎么?”
“我靠,你这么问我不觉得亏心吗?”
“这句话原样奉还你。”宁卿承皱了皱眉,阖起书。
“我有什么好亏心的?我问你,宁卿承,我是不是嫁给你当正妃的?那咱应该平起平坐吧?就算我是个妾,你也不该这样把我吊着吧?”
宁卿承看着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
“我好歹名义上是个正妃吧?从一开始你就对我不闻不问的,唯一的关照就是找人把我软禁起来。你又不屑娶我,干嘛又非得关着我?”
宁卿承又点了点头,道:“你说完了?那么本王告诉你为什么。”
烛焰有些摇曳,他盯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他眼睛狭长,睫毛也长。瞳孔明明是黑色又好像泛着点紫……难到是深紫色的?
咳……真是的……这种时候我跟这种变态犯个什么劲的花痴。
“本王是要娶唐韵礼的,可你是谁?”
唐韵礼一怔。
她的眼睛有些开始游移了。但是他一直盯着她动也不动。
我是谁?唐韵礼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圈,努力看懂他的神色,最后,又追着他的眼神盯了回去。
说他在怀疑……更不如说,他已经确认了,她不是那个唐韵礼。
也是,这不是肯定的么,性情变化这么大,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们是一个人——除了冬苡那样的傻丫头。
可她怎么说呢,“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死的好好的,阎罗王偏让我来这里接受惩罚,结果我特么变成个丑女还得嫁给你,我有什么办法啊?”实话就是这样,可谁信啊,除了冬苡那样的傻丫头。
再者说,要是对方是黎陌那样的,或许还能交流,可对方是宁卿承,那种你解释半天大概只能哼一声的人……到头来还不是白费口舌。
“皇上指婚指的是你和唐韵礼,我要不是唐韵礼,我要不是没办法,干嘛嫁给你活受这罪啊。”她替这个唐韵礼受罪又不能白受,只好给这个唐韵礼败坏败坏名声。
“哼。说说吧,皇上让你来干什么。”
唐韵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明白了宁卿承的话。
大概,宁卿承是这样想的:原来的唐韵礼绝食自尽之后,就被皇上调了个包,调成了自己培养好的人,送到宁卿承身边当个眼线。所以才会有这样突然的性格变化。再说唐韵礼长得实在普通,所以偷换一人也不会被发现。何况这个人已经两次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出府,鬼鬼祟祟的,想不被怀疑都难……
那他已经都这样想了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吧!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误打误撞就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他怎么就不想想,调包要是这么个调法,性格变化这么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这皇上也别当了!
宁卿承见她迟迟不回答,仿佛得逞了一样的冷哼了一声,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别走!你回来给我解开!”手臂被吊在头顶,经过刚刚那段时间的对话,血液的不流通已经让唐韵礼手臂发麻,这肿胀感让唐韵礼几乎觉得自己的手臂随时都可能爆裂。见他要走,唐韵礼瞬间就急得冒了一身的汗,顾不得手腕被束缚的疼痛,使劲摇晃着吊着自己手腕的粗绳,“喂!宁卿承!你是个男人么!”
宁卿承微微停了停,说了句让唐韵礼崩溃的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靠……
这个禽兽……不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