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岛.天伦
日落果真带晚霞回家去探望他的爹娘。日落的父亲日升和母亲朝阳,温和慈善,待晚霞周到有礼,极尽长者之风。席间,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朝阳夫人对晚霞道:“日落表面风流,其实内心单纯得很,有时甚至小孩子脾气,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他。”
晚霞道:“伯母别这么说,日落很好,成熟睿智,办事认真,一直是他照顾我,教会我许多东西。”
日落在一旁听了很开心。
晚饭过后,晚霞帮朝阳夫人收拾罢碗筷,与日落在后院一同赏月。这是一方小小的院落,四周种了零星的好看的花,就像在这方环境下长大的日落,淳朴优雅。
日落凑近晚霞的耳边:“方才听见你在我娘面前夸我,不错哦。”
晚霞别过脸道:“不夸你难道还怨你不成?这样将来我与你娘如何相处?”
日落点头笑道:“嗯,听你的意思,似乎将来要给我当媳妇?”
晚霞含羞道:“哪有。”
日落拥着晚霞柔声道:“天色不早了,早些睡。我陪我娘说会话。”
晚霞点了点头,便进了里屋。朝阳夫人正从里屋端着茶盘走出,见晚霞进去,便问:“怎么不多聊会儿?”
晚霞微笑道:“我有些累,便先歇息了。伯母,您和日落也别聊得太晚,注意身体。”
朝阳夫人答应着便走出来,日落见了接过朝阳夫人手中的茶盘,放在小院的方木桌上。
朝阳夫人坐在木椅上:“晚霞是个不错的姑娘,温顺善良,孝顺大方。”
日落坐定后,笑道:“娘,您喜欢她吗?”
朝阳夫人笑道:“重要是我儿子喜欢。”
日落笑道:“若是不喜欢,我又怎会带她回来见您和爹?”
朝阳夫人道:“那莺歌呢?我记得你带回来过一次。还有你以前的心上人,哪个又没带回来过?”
日落道:“娘,我保证这次是最后一个。”
朝阳夫人叹道:“说真的,莺歌真是个好姑娘,娘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弄成今天这样?”
日落低头道:“是我负了她。不说这个,娘,我很久没回来了,您和爹身体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朝阳夫人道:“还是老样子。我们没什么,重要的是你。现在你在江湖上也算有了地位,处事更应万分小心。我和你爹都知道,你很操劳很疲惫,也都为你心疼。”
日落流泪道:“娘,我对不起你们,这样大了,还要你们为我担心。”
朝阳夫人道:“傻儿子,天下有哪个爹或娘不担心自己的子女呢?这是我们一辈子的心事。”
日落道:“但我不想你们为我日夜担心。我在江湖上打拼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心地过日子。如果你们依然为我牵挂的话,儿子觉得自己很没用。”
朝阳夫人安慰道:“谁说我儿子没用?娘跟他拼老命去。不错,娘以前是担心你,因为你虽然天资聪颖,但却不务正业,周围的姐妹们宠你溺你,令你更加放荡。”
日落道:“幸亏娘的一番话,点醒了我,孩儿才能有今日的作为。您说你一直这样下去,将来如果我和你爹都不在了,谁来养活你呢?”
朝阳夫人道:“是啊。当时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才十三岁,一晃眼你都快二十四了,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娘以你为荣。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因此沾沾自喜。”
日落道:“放心吧,娘。我也知当今武林高手如云,更有许多人身手在孩儿之上,为人重情重义,孩儿以他们为榜样。”
朝阳夫人道:“你天性乐观积极,我很放心你。外面那些闲言我也不信,虽然有时娘也想为你辩解,但你又不主张我插手,我也只能听之任之。”
日落着急道:“娘,如果连这都要您为我操心的话,我真是难辞其咎。他们怎么来我不管,重要的是他们不能累及无辜,不能连累你们和妹妹。妹妹已经远嫁他乡,现在过得很好,我很放心。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您和爹,如果你们出来为我辩护,因为我的江湖声名,你们难免替我承担骂名,孩儿怎么忍心?”
朝阳夫人叹道:“我儿子这么好都有人说,这世道,人心不古啊。”
日落笑道:“我就算做得再好,照样有人讨厌,甚至鸡蛋里挑骨头。奸恶有如秦桧者,照样有人爱。喜欢我的人把我捧到天上,讨厌我的人把我踩在地下。人大都如此,自私自利,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选择志同道合的人对其偏爱,与自己意见无法苟合的,不踩几脚,已算正义之士。说我不好的,其实当中又有几个人认识我呢?大多都是凭个人好恶贬低孩儿。娘还看不开么?”
朝阳夫人握着日落的手道:“难为你心胸开阔。娘近年来也想开了不少,说你好的人不少,娘就只听他们的。”说完,朝阳夫人就笑了。
日落笑道:“这才是我的娘嘛。夜深露重,您回去安歇吧。”说着便扶朝阳夫人起身。
“你呢?”
“孩儿在这站一站。”
“你也早点睡,别凉着。”
“嗯。”
日落看着朝阳夫人进去后方回过身去。他坐在木椅上,仰头望着明月,望了许久许久。他很久没回家了,对家里的一切依然熟悉,因为这里没有多大改变,他只觉得爹娘变老了。想到这,他隐隐感到有些难过。从小到大,爹和娘是他眼里的大人,他以为不论自己怎样变,长大也好,成熟也好,爹娘总是不会变的,他们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永远庇护着他和妹妹。但是,今天他发现爹和娘都老了,需要依靠他的时候,他觉得肩上的责任重了。现在他要做家里的顶梁柱,要保护这个家。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惧,同时也让他欣慰,他终于能为着父母为这个家承担所谓的责任了。
家让他感到安全。外面有各式各样的人,他虽然磊落,但为顾及不同朋友的感受,不得不穷于措辞。他想让大家都满意尽兴,所以当每次座上朋友多为沉默寡言之辈的时候,总是他站出来玩笑调侃,调和气氛。我看着他,敬佩之余也为他心疼,他实在很累。但他生性就是如此,见不惯沉默。久而久之竟也给人以幽默的错觉。可是我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保守内敛的人。现在他在这个家里,不是大侠,不是朋友,不是所有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可以放下一切冠冕堂皇的东西,一下子释然轻松许多。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院子的中央,静静地望着夜空,静静地。当所有纷乱的思绪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无奈地发出了一声轻叹:原来我早已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