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达柳成的公司门口时,离柳成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我正在考虑一小时后该怎么向柳成开口说出那句早已蕴酿好的却无法说出口的几个字:我要去BJ了。
我将离开你一个月,我不能陪你去海边,看海,踩着细软的沙子一起漫步,我不能躺在你怀里,任性,撒娇,靠着你温暖的胸膛心醉。
我真的不忍说出口,但又不得不说。
在离柳成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从拎包里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柳成,我说我就在你公司门口,刚刚到。
我把手机攥在手里,等着柳成回复信息或者是打电话给我,冰冷的手机被我窝在掌心里逐渐发热,但始终没有响起,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柳成公司的进出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没有看到柳成的身影。
或许他正在忙,没有看到我发给他的信息,我心里安慰着自己。
大约半小时之后,也就是柳成下班的时间,拎包里的手机终于响了,我迅速的打开拉链,掏出手机一看,柳成的电话。
我接通电话,说:“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下班了,你快出来吧,我就在你公司门口。”
柳成说:“刚才陪路露有事去了,手机放在桌上所以你信息没看到,我等一下就出来了。”
我说:“好的,那我就站在门口等你出来。”
这一等又是半小时,我中间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柳成催他快点出来,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以前,哪怕就是我等柳成超过了三分钟,我就会立马打电话给柳成然后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催他以光的速度现身在我眼前,当然,柳成给我的这种练狮吼功的机会并不多,绝大数的时候都是他等我,而且从来不敢催我。
我正准备找个台阶坐下来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柳成和路露有说有笑的向我走来。
路露一看到我,兴奋得大叫一声,然后向我跑来,柳成则走到停车棚发动机车去了。
路露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高兴的说:“秦琼,你丫的太姐妹了,专门跑这来接我下班。”
我对路露说:“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路露嘟嘟嘴,说:“不怎么样,什么都不会,幸好有柳成在身边,不懂得就叫他教我。”
我说:“你这是第一天上班,不会很正常,以后会适应的。”
柳成骑着机车停到我和路露身边,稍带歉意的对我说:“等了这么久,累了吧。”
我故作轻松,说:“不累,又不是来扛沙包。”
其实我的双腿在就麻木了。
路露拉着我,说:“那我们走吧,天都快黑了。”
看来柳成没有对路露说明我的来意,让路露真的以为我是来接她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向路露说明来意,总不能当着路露的面直截了当的就说我是来跟柳成说事的,不是专门来接你下班。
那样路露肯定会当场把我大卸八块。
我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一旁的柳成。
柳成看出了我的意图,沉默了一下,然后对路露说:“路露,秦琼待会要去我家。”
我满以为柳成会一脸不好意思然后硬着头皮对露露说其实我是来找他有事的,可是没想到柳成会临时编出这么个理由,而且说这话的同时还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柳成把话说的这么透彻,露露自然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露露撒开我的手,一脸尴尬的说:“那你们快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的话语去跟露露说明这件事,因为柳成刚才对路露编的那个理由已经将我所有的话都堵在肚子里,看着一脸尴尬的路露,我只得随着柳成刚才编的理由继续编下去,我对路露说:“要不我陪你先回去,然后我再去他家。”
路露摆摆手,一脸没事的样子对我说:“放心啦,我不会多想的,赶紧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路露说完就朝着马路走去,我跟在后面,站在马路旁陪她一起等出租车。
路露坐车离开之后,我返身走到柳成身边,口气有点懊恼的说:“你不应该找这么个借口支走路露。”
柳成一脸的冤枉,无奈的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每次都把难题抛给我,坏人都让我做。”
我说:“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总之你刚才做的有点过。”
柳成苦笑着说:“好好好,我错了,我明天就跟路露道歉,行了吧。”
我说:“行了,咱们去江边走走吧。”
柳成一脸问号的盯着我,坐在机车上一动不动。
我说:“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柳成从机车上走下来,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你不是说来找我有事要跟我讲吗?”
我说:“这件事说起来很长,一时半会的跟你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先到江滩上边走边说吧。”
柳成语气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焦急的问我:“到底是什么事,在这说不行吗?”
我不敢正视此时柳成那一双火力十足的眼睛,于是我撇过头,说:“还是先到江滩去吧。”
柳成拗不过我,移开搭在我肩膀上的双手,软下语气说:“我们走吧。”
柳成发动机车后,带着我一起朝着江滩的方向急速驶去。
一股股寒风像夹杂着无数锋利的尖刀从耳边划过,一辆辆的汽车瞬间的被柳成所驾驶的机车抛在了脑后,我坐在机车的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柳成,我害怕的闭起了眼睛,我知道柳成这样做无非就是急于想知道我到底要跟他说什么。
一阵强烈的冲击差点让我从机车上摔下来,柳成停下机车,转过头对我说:“江滩到了。”
我下车后,狠狠的吸了口江滩上的空气,舒缓下刚才紧绷住的神经。
柳成走到我面前,安静的看着我,说:“现在可以对我说你要告诉我什么了吧。”
我走上前紧紧的抱住柳成,小声的说:“你必须答应我我说完了你不准生气,行吗?”
柳成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说吧,我不生气。”
我松开紧紧抱住柳成的双手,眼睛正视着柳成,说:“真的不生气?”
柳成见我迟迟不肯开口,急躁的说:“你再不说我真的就生气了。”
我知道我要是再拖着不说的话,柳成可能要急的跳江了。
我鼓起勇气,说:“明天我要去BJ了。”
柳成听完之后,并没有出现我预想中的一脸惊讶,而是很安静的看着江面,一言不发。
我以为柳成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加大声音说:“明天我就要去BJ了。”然后大气不敢出的紧盯着柳成的反应。
柳成好久才回过头问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去BJ?”
柳成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的喜怒哀乐,像风平浪静的江面,看不到一圈细小的涟漪。
如果将我刚才对他说的话比如成一颗深水鱼雷,我相信即使柳成再会伪装,表面波纹不动,其实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毕竟我和他在一起四年了,我了解他。
我说:“是报社派我去的,本来我可以拒绝,但是报社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就答应了。”
柳成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脸绷得很紧,脸色很难看。
我知道他在生闷气了。
我觉得此时我应该说点笑话逗柳成开心,但柳成越是这样,我就越手足无措,我拉着柳成的手撒娇的说:“你别闷闷不乐的嘛,我只是去实习,一个月不到就回来了。”
柳成将他的手从我手中抽开,说:“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如果元旦有时间,你会陪我去看海。”
我说:“我是答应过你,我也想陪你一起去海边,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你,我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柳成苦笑着说:“可你还是做出了抉择,那就是抛下了我。”
我解释说:“你不知道,报社里说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考虑去不去BJ,其实我都已经想好铁了心不去,但……,”我发现我没必要在说下去了,因为柳成已经走出离我视线五十米之外。
我追上去,挡在柳成前面,柳成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漠然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边的风刮的太大了,柳成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他双眼通红。
我站在柳成的身边,默不作声,在跟柳成说去BJ这句话之前,我想过柳成听完这句话的很多种反应,喜怒哀乐我都想过,甚至骂我几句也在我的想象范围内,但我真的没想过,柳成听完之后会如此的冷漠。
我就这样和柳成默默的站着,谁也不说话,江面开来一艘轮渡,刺耳的汽笛透过凌冽的寒风张牙舞爪的钻进我的耳膜,震的我心里越发压抑。
我对柳成说:“如果你这么反对我去BJ,我可以不去,就算是失去工作我也不在乎,只要你开心。”
柳成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说:“我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其实你不管做什么事我从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断有人从刚靠岸的轮渡上走下来,然后快速的走出通道,江面已是一片漆黑,仅有对岸的两只透着巨大光亮的导航灯在来回摇摆。
我说:“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柳成大声说:“我在乎的是你每次做事都那么的独断专行,从来都不跟我商量,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一直都是,我是你男朋友,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柳成这么大声的对我说话,准确来讲,应该是愤怒的咆哮。
我默默的听着,然后抬起头,看着柳成,轻声的问:“你是不是忍我很久了,忍我的独断专行,任性野蛮?”
柳成没有回答我的话,但从他愤怒的眼神中我知道了答案。
我说:“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冷。”
柳成安静的趴在护栏上,一动不动。
我心里一阵难过,憋屈了许久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破眶而出,我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柳成说:“我们回去好吗?”
柳成摇摇头,说:“你回去吧,我想独自安静一会。”
柳成说完转身沿着江滩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越来越远。
我多想追上去紧紧的抱着柳成,不让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但是一向要强的我还是鼓不起那个勇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成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我蹲在地上,抱头一阵抽泣,然后再缓缓的站起来朝着柳成的反方向慢慢的走着。
漆黑的夜空下,没有尽头的马路在路灯的照耀下,一片暗黄。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我踉踉跄跄的走在马路中间,耳边是一阵阵刺耳的车喇叭声,然后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从我身边急速擦过。
我真想此时能有一辆车真的就能把我给撞了,没有痛苦的,就这么把我撞了。
我筋疲力尽的打开房门,然后在用尽全身力气关上房门,然后走到床边,整个人虚脱了般倒在了床上。
路露坐在床上开着笔记本不亦乐乎的和人聊着天。
我把被子扯过头顶,把全身盖住。
路露见我状态不对,掀开捂在我头顶上的被子,睁大眼睛问:“怎么了,一副大病初愈般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说:“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别问了。”
说完重新扯起被子盖在头上。
路露叹口气说:“女人啊,别老是说你难过,再怎么难过也要比难产好过一点。”
说完又是一阵敲打键盘的声音。
我把手机放在枕头旁,等着柳成会突然间打电话或着发信息问我:你到家了吗?
可手机一直都没响过,一直到第二天,我起床收拾行李时,一直没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