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院内,见白马伫立,便知萧叔回来了。兴冲冲的去摸那马头“绝尘,我回来了!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路上拔的青草,那马闻声低头,嘴里喘着粗气,便咀嚼着。这高头大马并非寻常百姓所能拥有,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自此世上便有了战马。一日数顿五谷杂粮,渴饮山泉水。其体能惊人,日行千里,毛色纯正。萧胜天的坐骑,名唤绝尘。关于它的故事还有很多,暂且不提。且说小牙见到萧叔闭目挣扎。脸色铁青,额头豆大的汗粒,脸色甚是痛苦。萧胜天此刻仍在运功逼毒。正在险处,不可被扰乱心神。小牙哪里知晓这些,见萧胜天一动不动,左肩一片血渍,又面露痛苦之色。伸手便去拍他。这一拍好不打紧。处在紧要关头的萧胜天周身内力将小牙弹出数米远,直接飞向草庐内墙。摔得昏死过去。自己则经脉逆转,胸中苦闷,急吐一口黑血。他知道扰乱自己的是谁。故而早已收力,却因势猛无法全收。震到小牙的只是余威,不无大碍。自己受到反震,却着实受了极重内伤。此刻毒怕是已渗入五脏六腑。药庐已经不消去了。华佗在世也回天乏力。习武之人重伤便自知天命。既然时日无多。他反倒坦然。不顾伤重,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天意既如此!罢了罢了!”那刚毅眼神中更是坚决。艰难立起.....
待小牙苏醒,已经次日天明,“小雨晨光内,初来叶上闻。雾交才洒地,风逆旋随云。暂起柴荆色,轻沾鸟兽群。麝香山一半,亭午未全分”山里的雨雾清晨,空气沁人心脾。却叫人提不起叫好的兴致。萧胜天坐在小牙床前。白衫在内,青衣长袍在外,并无异常。小牙转醒:
“萧叔?”便挣扎着要起身。萧胜天一脸肃穆:
“吴忧,你且勿动。听萧叔与你讲完!自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小孩了。萧叔以后也不再称你小牙。今日我们要搬离此处。”
“萧叔,那我能不能同虎子他们道别呢?”
“决计不可!此番离去不能惊动任何人,也不要与他们牵扯!这只会害了他们!”
“那我们去哪?”
“去兴元府找你两个舅舅。”
小牙听得惊奇“我还有舅舅?”
“事态紧急,路上再与你细说!即刻出发!”
不容小牙应声,萧胜天就将他背起。出门上了马背。细软包袱收拾妥当。戴着避雨斗笠。那杆长枪用布裹着不露锋芒。小牙回首呆呆的望着青牛村方向。两眼止不住要流出泪来。萧胜天厉声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这般懦弱!以后当如何自处!”萧胜天从不曾这般严厉。小牙默默无语。果真不再哭泣。
兴元府离江州数千里路程,干粮备的再足,马也需中途落脚休息。萧胜天自知命不久矣,时间尤为珍贵。能否坚持将吴忧送到兴元府还尚未可知。故快马加鞭,不作停留。一路春雨绵绵,路况泥泞。天总不遂人愿。行至江州城外,树林密集。蹄声戛然而止。萧胜天警觉异常,四处人迹稀疏。此地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又属必经之路。是个弃骨埋尸,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不少商贾路人魂断其间。夜晚凄幽风凉,更是无人敢过。幽冥鬼火一类传闻甚多。果不其然,从树上跳下数十名大汉。各个黑衣蒙面。手持木柄眉尖刀。
“你们倒真是阴魂不散!”萧胜天一声厉喝,长枪从身后凌空飞出。他一手提枪,一手握缰绳。将吴忧护在怀间。
“老伙计,看你的了!”说罢,缰绳疾掣,白马如脱缰之势。一路奔来。那路黑衣杀手苦候多时,哪肯就此罢手,为拦截马势,早已设下陷阱。白马果然不凡。竟自行跃过那半人高的绊马索。萧胜天亦不含糊,利索一枪,结果一人,速度之快,瞠目乍舌。杀手们见此计不成,便挥刀直向白马前蹄砍来。眼见避无可避,那马再次神奇瞬间爆发腾空而起。一声长吁。跳过那一刀。萧胜天欲再下一城。一个长刺。杀手闪避。反手一刀割向萧胜天。毕竟身负内伤,行动稍有迟缓。又要护住身前的吴忧。萧胜天背部挨上一刀。众杀手见势,欲群聚而攻之。马死则必危。情急万分,容不得做丝毫迟疑。萧胜天跳下马来,枪抽马臀。白马驮着吴忧,一路狂奔而去。萧胜天一人一枪,伫立雨中。吴忧回头望着这一切。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却终是一语不发。
那一杆银枪在雨中纷飞,在“群魔”中乱舞。碰着非死即伤。枪法走到五路。已然血花四溅,尸横遍野。萧胜天也是满身疮痍,一身血衣将他衬托得好似一尊杀神!又是一声骏马嘶鸣。远道白马回头,却是吴忧折返回来。
“萧叔!小心身后!”
一杀手尚未咽气。爬起欲从身后给上一刀。哧通一声。萧胜天的回马银枪正中他心脏。此刻那脸没有丝毫情感。冷得可以杀死一切。他头也不回,径直翻身上马,背道而驰。吴忧如何唤他,他也不应。双眼死死盯着前路。千回百转。一路崇山峻岭,等马终于停下时。已经到了一座山前,正如诗中所云“东南屏翰耸崔巍,一柄芙蓉顶上栽。四面水光随地绕,万层峰色倚天开。”山前一处有石碑刻:“康王谷”。萧胜天望见那石碑,终渐虚脱,掉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