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不得不承认瑞得-埃是个耐人寻味的家伙,因为观察她做事的过程,一般都很难判断出目的与结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谁都会微微一怔——噢,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但同时你会发现,自己初识她的心理活动竟然是一片空白,而一种看不见摸不到、夹带着理性味道的思考模式已经侵占了你的思维。
像一股冷空气直冲大脑,最后你恍然大悟,她似乎就该是留在别人脑海中的一种抽象印象,而不该是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
面前这杯咖啡已经凉了,放在嘴里带出一种冷冷的香气。透过玻璃墙,视野所及的地方是空港高速路。现在,这里是2号客运楼顶上的5号专用候机室。
高架路上的车也少得可怜,公路与天空接触的尽头出现了一辆轿车,受惊了的甲虫一样急急地向这边跑来。
“布朗宁少校”来接应瑞得-埃的,是已先期到达迪嘉恩的索罗.瓦伦丁勤务官,不能算熟识,也不陌生,瑞得-埃对这位不久前才在Xylograph本部认识的副官点点头:“你好,中尉。”
夹带着一点儿冷淡的语调,让瓦伦丁中尉感到一种并不强烈但很难冲破的距离感。
“少校,我们可以走了。”
达依德的首都迪嘉恩城真是一个让人难以形容的地方,据说一百年前也曾兴盛一时,结构怪异的建筑群只有在一些文明发展方式迥异的星球才可以看到,钢筋铁骨的他们也曾风光无限,不过此时已经雄风不再了;肮脏破败的街道空旷无人,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支撑管道的巨型支架歪倒在一边,断裂的管道张着暗色的巨口;一些似乎是工厂的建筑已经倒塌,厚重的金属板还似乎不甘心地斜支在那里,粗壮的骨架一部份插进地面,另一半高高伸向天空,在风中微微晃动,似乎还能听到它们轰然倒塌那一刻的回响。冷风卷起纸屑,扬得很高很高,飞过了骨架末端很高的地方。公路上的稀少,人们的脸上呈现的全是无知而麻木的神情。
而对瓦伦丁中尉来说,这样的景致相较于车内的气氛来说显然还不算太糟,少校死人一样的表情,让他感到回去基地的路是如此漫长。
迪嘉恩的郊外已然是一个渺无人烟的世界,野草把成片成片的废墟掩盖其下,其实这里也属于繁盛一时的迪嘉恩城市群,但此时呼啸的风已经可以在这片广阔的荒野上自由驰骋。远远的,一座辉煌的“城”从北面地平线上冒了出来,高耸入云的像巨型发射塔一样的黑色建筑让人惊心动魄。
驶上几公里宽的外延地带,这里的地面都由统一材质的大型路面板铺就,此时几十米高的由底部向内倾斜的金属外围挡住了刚才望向“巨型发射塔”的视线。大门开在向西的方向,巨门的北侧金属外围也转向西延伸,在它消失在人类视线的地方,一道等人高东西向悬浮铁路路基相隔10米与外围平行,直至向巨门内部。而在路基南方20米之外,有一个正六边形巨大金属金字塔建筑。说是金字塔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地面上的正六边形面积很大,但它的高度却很小,只有3米左右。在路基与金属锥之间,是供其他近地面交通工具的行驶路面。
米格兰兹是自治领的一个工业集团于四年前开始在迪嘉恩郊外兴建的工业基地,但之后的半年后,这里就莫名由自治领下辖的一个地方部队接手,对其进行改造。当然对外依然属于工业集团的工业基地,因为达社会局势的动荡混乱,也鲜有人去注意、过问。
进入了那座巨门,视野比在外围墙进出还要局促,车子处在一个巨大平台底部。平台正对面和车子左面各有一个宽大的传送带分别由南向北、由西向东自下而上,直通到百米高度以上的中层区域,这是基地贴近地面的最下层,头顶上是四通八达伸向远方的通道系统,传送带后面则是可以直接进入基地建筑内部的大门——基地其实是一个整体,门外向内延伸的那道路基到了这里已经与地面持平,通向洞深的建筑内部;因为这里的中层没有立体建筑,是一个中转平台,水平位置上比下层部分探出许多,直接与传送带连接起来,那面近百米高的大门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站在其下变成蚁蝼的感觉,不由你不去心生敬畏;这些的景物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误会自己处在一个三面悬崖不见阳光的谷地中。平台北面没有被下层建筑遮挡,是外围墙以内宽大的道路,从那里向前视野豁然开朗;可以看到刚才的“巨型发射塔”还在许多建筑后面很远的地方。
汽车向北顺着道路向北开去,这时中尉听到了少校的声音:“提醒他们,老规矩。”
直到下车,中尉仍然觉得耳边似乎余音袅袅,没法专心思考别的事情。后面这位“勤务处”次席决策官除了笔直挺拔的站姿、与室温等同的表情外,似乎并没有Xylograph军人所特有的霸道与活力,与那种典型的如炬目光相比,这位少校的眼神几乎是没有任何穿透力的,但正是这样,那种空旷眼神下包含着的一些东西,她身上向外一圈一圈荡漾开去不断扩张的某种衍射,却能让你不得不按她的节拍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