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然没有看到，颜星却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只和莫安然有一面之缘，但这个温润如君子的男人还是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莫医生，你怎么在这儿？”颜星疑惑皱眉。
莫安然微愣了下，打量的目光看向颜星，半响后才将这个干练的女子认出来。
温和笑笑，眼风扫过周寒墨，颇有些嘲弄的开口，“被某些人用强硬手段给请来的！虽说是事出有因，但这请人的手法委实上不了台面。对吧，周总！”
眼神直视周寒墨，郁卒而又无可奈何。
颜星似是吓了一跳，看着周寒墨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要是觉得不爽，可以也这样请我一次。”
周寒墨淡淡回击，转身推杆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莫安然和颜星，还有若有所思的颜正文和颜诺。
螳螂捕蝉之时，身后总有惦记的黄雀。
廊道一侧的消防通道的门并未紧闭，露出的一条缝隙后有一双含着怨毒神色的眸子，直直落在目送颜清然离开的周寒墨身上。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背影显得落寞，眸底却闪着格外狂热的光。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温柔一片。
一时间，那怨毒又变成了嘲讽。
周寒墨，你默默的做那么多又如何？巴巴的赶来又如何？人家对你的付出压根就不领情，被奚落的滋味好受吗？你和我也一样，在别人眼中都是个笑话而已。
只是眸底深处，掩在嘲弄背后的落寞，虽浅淡，却有迹可循。
唯一的缝隙缓缓掩下，施佳媛掏出手机飞快拨通了施伟鸣的电话。
“爸爸，颜家老头没事。”施佳媛淡淡汇报，虽然不知道施伟鸣为什么忽然关心颜思远。
施伟鸣眉峰微蹙，眼底闪过一丝震怒，语调却平和异常，“嗯，那就好！”
黑子这个家伙，竟然敢阳奉阴违。他可不相信，那么猝不及防的出手，还能留下那老头子的性命。
“寒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忙一忙了。老爷子那边，爸爸还要多施加点压力才行。”施佳媛缓缓道，眉眼的冷意足以冻伤任何人。
施伟鸣牵出一个阴狠笑容，“怎么，终于舍得动手了？”
“舍不舍得，有些事情都不能由着他。”施佳媛狠狠说完，动手掐了电话。
周寒墨，游戏拉开序幕，你准备好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吗？
老人双目紧闭，躺在白色的病床之上。沟壑遍布的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衬着周围的环境，竟然格外和谐。一双原本精明睿智的眸子被松弛的眼皮盖住，再也看不到里面灼灼迫人的目光。
细看之下，那眼角细密的皱纹被岁月染上了风霜，鬓角的斑白格外显眼。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爷爷已经苍老到了这种地步。
颜清然安静的坐在病床边上，伸手替颜思远掖了掖被角，眼底的温柔和感情，足以叫任何一个人动容。
周永推着周寒墨进来的时候，后者正好看到她来不及敛去的温柔，一双黑眸也忍不住染上了一抹柔情，目光直直落在颜清然的脸上，冷酷的脸部线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柔和下来。
“老爷子还没醒？”周寒墨让周永把礼物放在床头，自己则轻柔开口。
不知是不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叫颜清然心底原有的抵触在瞬间消失无踪。想到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付出，忍不住软了心。
“爷爷偶尔也会醒过来，但总不到几分钟又继续陷入昏睡。医生说是爷爷年纪太大，恢复起来比正常人要慢很多。不过，爷爷也差不多要醒过来了。”
听着她温婉的语调，一如从前，叫周寒墨忍不住生出一丝感慨。
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想念她的温柔。
“嗯，老爷子没事就好。”周寒墨扫了颜思远一眼，眼风落在颜清然身上，化成一汪深情，“你……”
话才开头，就被颜清然冷硬打断，“今天的事情，我很感激你，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日后周总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自然会义不容辞。多余的话，还请周总不要说了，免得让大家尴尬。”
周寒墨未出口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憋得一张俊脸青黑无比。
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响才将翻涌的怒意压下去。还没到最佳时机，他必须要忍耐。
“颜总说的对，不过我刚刚也只是想提醒颜总一句，俗语说得好，家贼难防。有时候心软是善良，但有的时候却会成为蒙蔽你眼睛的利器。”周寒墨一改刚才的温柔，换上公事公办的脸谱。
颜清然一愣，瞬间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放在被单上的手缓缓收拢，“多谢周总提醒，每个人处事方法不同，周总说的我会好好参考。”
“周寒墨说的没错，小晴，你要好好查一查咱们家里的内鬼到底是谁。”
虚弱的嗓音从床上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颜清然扭头，看到颜思远颤巍巍睁开的眼，有惊喜的光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直射而出。
“爷爷，你醒了！”颜清然惊喜的叫了一声，伸手就想按床头的召唤铃叫医生过来。
“先别叫医生，我有话要和你说。”颜思远出声制止，目光落向周寒墨，“我要和小晴单独说几句话，你先出去。”
毫不客气的命令，虽然语气虚弱，却依然不容任何人拒绝。
周寒墨正了正身子，微笑开口，“老爷子想说的话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不过既然您要求我回避，我自然尊重您的意思。食盒里有我家的大厨做的小吃，老爷子可一定要记得吃啊。”
说完，操纵轮椅转身离开。只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对颜清然道，“我在外面等你！”
待房门关上，颜清然才替老爷子掖了掖被角，淡淡道，“爷爷，你之所以会发病，是不是和我有关？”
颜思远刚一醒来便要和她说话，而且对周寒墨说话很不客气，颜清然心里多少有数。
虽然阿斌手上拿到的东西她还没看到，但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和她有关。
颜思远虎目一转，有凌厉光华一闪而逝，“你既然心里有数，我也就不多说什么。那些照片怎么样了？不管是谁将那些照片放进我的书房，都要先销毁再说。我警告过你和周寒墨保持距离，这次事件也算是一个教训。”
“照片阿斌全部收起来了，我暂时还没看到。对不起爷爷，都是我的错。”颜清然垂眸，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职场女王竟然也会无措。
“这次就算了，下一次，你自己去你爸墓前解释。”颜思远严厉道，“另外这件事情必须彻查，这些人既然有这种照片，这次是冲着我来所以把照片放在书房。难保他们下一次不会直接把照片给媒体，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颜清然狠狠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对不起，爷爷！我会尽快把事情查清楚，争取在造成更恶劣的影响前把事情解决。”
她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有那些照片。做周寒墨情妇的那几年，他们之间一直很小心翼翼，周寒墨将她当成是周子柔的替身，自然没有兴趣去拍那些不雅照片。而她骨子里也是个保守的人，若不是真的爱到了极点，绝不可能那么轻易的交付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去拍那种照片。
现在看来，当初她还是周寒墨情妇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留意着这一切。可能当初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周寒墨，现在却阴差阳错成了攻击颜家的致命武器。
“嗯，这件事情你私底下去查，别让其他人察觉。”颜思远再次嘱咐。
颜清然心里一热，为爷爷的考虑周全，“我知道，我会小心处理。”
“看来我调查车祸的真相是触到了某些人的逆鳞，这才着急对我下手。这次事件虽然凶险，但是也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总算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他们越是着急，就越容易露出马脚，我们也就越容易找出线索。”颜思远深深吸了口气，语调虽凌厉，还是有一丝病弱，“这件事情以后就交给你了，缝隙打好了，你往后查起来也会轻松不少，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陪你们折腾了。”
黑白分明的眼睛霎时瞠大到极致，颜清然看着眼前满布沧桑的脸，心绪震动难以平复。
原来，爷爷将这件事情一手揽过，竟然是帮自己搭桥铺路。原来，他并不是真的质疑自己的能力，而是帮自己挡去危险。他一早就知道，调查这件事情会惹来杀身之祸，却还是一力承担的将危险揽了过去。
“爷爷，谢谢您！”良久，千言万语从心底里绕过，却终是化为这一句！
颜思远皱了皱眉，面含隐路，“行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这儿请个看护就成。”
眼底浮动的，却满满都是慈爱。经历过丧子之痛的老人，怎么会舍得让自己最喜爱的孙女面临生命威胁呢。
只是在看到颜清然眼底蓄起的水光时，又忍不住大嗓门的咆哮，“我们颜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有什么好哭的？你回头去拜访一下你安伯，我那天和这老家伙商量好了，他以后会帮你。”
颜清然被老爷子粗暴的赶了出来，转身时正对上周寒墨笑意盈盈的脸。
“周总还有事？”颜清然收敛情绪，冷下脸道。
周寒墨不以为意，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步伐僵硬的走到颜清然面前，俯身，“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说一句，回来就好！”
颜清然瞠目，有些微的愣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唇瓣已被温暖覆盖。有滑腻的柔软从唇上一扫而过，浅尝辄止，在她反应前迅速离开！
回神时，偷香的某人早已笑着坐回轮椅潜逃，留给她一个笔直的背影。
暗处，有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盯着刚刚拍下的画面，露出恶毒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