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月落水塘
狸珠夫人在铁木镇唯一的客店里住了下来。心里想着女娲遗珠，毫无胃口，便睡下了。
大秦帝国怎么就好端端地灭亡了。这令她困惑不已。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是不是由于女娲遗珠造成的？关键是，女娲遗珠现在到了哪里？
她很后悔自己无端地跳上了一辆马车。她的爱玩和孩子气，是在离开黑沼九部前，几位长老们力劝她改掉的毛病。然而，本性难移，以至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想着这个问题，她久久难眠。
到了半夜，半睡半醒间，突然看见旅店的墙上隆起一个小包，这小包还快速变大，继而看见有一个小人儿从包里挤了出来。
这小人儿长得很是搞笑，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像是在笑。他朝后挥了挥手，又从墙里挤进来了两个小人儿。后来进来的两个比前一个显得更小，也是一脸笑容的样子，还都是罗圈腿。
大个儿的小人应该是头儿吧。他叽叽咕咕地小声说着话。狸珠夫人一句都听不懂。她偷眼看着，听着这三个小人儿虫子叫一样的交谈，感觉很是好玩。
这三个小人比划着，讨论着。头儿似乎在布置着任务，但是两个小的又各有想法。闹到最后，三个人推推搡搡，很快便扭打在一起，十二条胳膊腿脚，硬是给打得纠结缠绕在一起，圆乎乎地在地上滚来滚去，碰得吱吱叫唤。
狸珠夫人伸着左胳膊睡。一半的胳膊搁在床外。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不小心这小人球滚过来，碰到了她的左手背上。左手当时就麻木了，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狸珠夫人大惊，她抽出枕头来，朝着在地上打转转的肉球砸去。一击便中。这个肉球竟然奇迹般地解开了，化为三个人，瞬间便穿墙而去。
“什么玩意？真是闹腾！”狸珠夫人揉搓着左胳膊，一会儿，感觉到麻木的感觉稍有缓解，但夜深了，困乏之感来袭，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时，却不在客店里。狸珠夫人还是躺在床上，但这床却晃晃悠悠地颠簸在山路上。
床在走。她翻身看看却找不到人，只听见床下面有说话声。仔细听了半天，一句都听不懂。闹明白了。原来还是那三个小人在搞怪。
狸珠夫人又暗暗生自己的气。这一次又是因为睡觉误事了。不行，得马上走。她运起冰藻玄宫，但是只能打开一半。做完功后，她疲惫不堪，再也没有力气做第二次尝试了，只好眼睁睁地被他们抬着走。
不多久，听声音是到了水上，速度马上快了起来。清凉的气息，再加上迎面的风，让狸珠夫人感到不胜寒意。水声不断响起，而风也越来越大。狸珠夫人转着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微微的光线里，他们是在茫茫的水面上疾驰。
狸珠夫人万万没想到那几个小人儿的小短腿竟有如此功力。看看身后，只见一道巨大的浪花源源不断地从床下产生，又陆续朝远处退去。而几个小人儿并没有气喘之声，反倒是念念叨叨地聊着，似乎极为轻松。
突然，迎面风小了下来，床下稀里哗啦的水声也变为单一的哗哗声。
一座黑色的石头城出现在了眼前。
转瞬之间，他们便到了城门下。
城头上一些奇形怪状的人看见了，便马上打开了城门。进了门，寒气扑面。三个小人把床扔在地上，喊叫了几声，就有一位胳膊很长脖子很长的人过来，一把夹住狸珠夫人就走。
这长胳膊倒夹着狸珠夫人，走在亮白色的路上。沿路都是一些石头垒就的屋子，里面关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到了一座很是广阔的水塘边，长胳膊停了下来。他把狸珠夫人倒提着，把她的头浸在水里。狸珠夫人见势不妙，提前憋好了气。
她看见围绕着水塘站着不少人，其穿着神态全然迥异于常人。她看见水面朝她扑来，她看见水塘深不见底，光线在水塘里交错。但是当长胳膊把她提起来再准备往水里泡时，她看见石头城并没有天空，只有灰暗而高远的石头穹顶。
她愤怒难耐，想运起冰藻玄宫，却发现无能为力。小人们给他造成的麻木和疲乏，让她难以恢复体力。
但是，当长胳膊第十次浸泡她时，她还是狂叫一声，用力一蹬，窜入了水中。
水中有光线。出口一定就在水中。
她奋命游动，同时感觉到身后有水波涌动。一回头，竟看见长胳膊的胳膊伸了进来。她急忙在水中翻滚转弯。长胳膊乱摸了一阵，一无所获地缩了回去。
狸珠夫人继续努力游动，同时抓住一根水草，借水草的力量向前加速。她唯恐长胳膊再追来，回头一看，却吓了一跳。
透过水，只见长胳膊摸出一把快刀来，抬头嘶吼了几声，砍掉了自己的头颅。这头颅拖着一截细长的脖子，像一只红色的大蝌蚪，进了水便摇动着尾巴朝狸珠夫人紧紧追来。
一颗疯狂的人头让狸珠夫人毛骨悚然。她不敢再回头，不敢看那个大张着嘴巴翻着眼白的人头，仅仅想起那人头后长长的脖子里涌出的一股子红色血液，就让她浑身发软。
只好全力以赴地借着水草逃命了。但人头的游动奇快。它超过了狸珠夫人，并且围绕着狸珠夫人转了几个圈，用鲜红的血液把狸珠夫人的视线彻底遮挡。接着，它挡在狸珠夫人面前，面如死灰地盯着她，猛然朝她冲来。
狸珠夫人无所招架，只好挥动手里的水草。
人头一口咬住水草。它狂涌的鲜血也差点把狸珠夫人呛死。
她升出水面，大口地喘气，手里还依然抓着水草。
水刚从头顶上落下，她便看见那个人头张着血红的牙齿，紧紧地咬着水草。它以为咬到了狸珠夫人呢。
一座水山从水面上隆起来。狸珠夫人扔掉水草，拼尽全力向空中跃起。她看见人头摇着头，甩掉了水草，在水里极速地打起了转转。一个围绕着人头的漩涡转眼间形成，并且在刹那间把那人头朝着狸珠夫人射来。
狸珠夫人朝下翻滚，落入水中，一把抓住水草，却突然发现水草在极其迅速地游动。
人头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甩得血水乱飞。
狸珠夫人被水草一带动，转睫之间把人头甩了好远。
水草突然不动了。人头也不知所踪。
狸珠夫人得以暂时地休息。她再一次浮上水面，却看见一条巨大的蛇头，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原来，狸珠夫人握在手里的水草，竟是蛇的尾巴。
蛇的眼睛泛着红光，浑身的鳞片透出一道道白色的光线来。莫非，水塘里交错的光线竟是从蛇身上发出的。那这条蛇该有多长。
突然，在狸珠夫人的身后，爆发出一串得意的笑声。狸珠夫人刚一转头，扑面只见那人头表情扭曲地逼在面前。其来势迅猛异常，血口大张。
完了。狸珠夫人毫无逃生之机。
她闭了眼，只想死得快点，不要太痛苦。
但一阵疾风过后，那狂笑却从头顶掠过，继而转为惨叫和怪叫。
狸珠夫人转过身来，只见人头和那蛇头缠斗在一起。人头长长的脖子紧紧地缠绕着蛇的脖子，两颗头彼此咬着，长长的涎水流出嘴角，挂在空中，摇摆跳弹。
蛇在挣扎，水塘里不断地翻卷出蛇的似乎是没有尽头的身子，把整个水塘搅得波浪滔天。狸珠夫人敏捷地躲避着，从交错的蛇的身子里寻找着逃生的空隙。一边逃，一边游，也不知逃了多远。直到身后激荡的水声变得微弱，而水中挣扎的蛇身也越离越远。她才惊魂未定地上了岸，躺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休息。
急促的喘气让她久久难以平复。
等到气喘匀了，她坐了起来，便看见长胳膊就站在眼前。没了头的长胳膊伸手在空气里摸索着，差点触碰到狸珠夫人脸颊的手指无比的冰凉，让她的脸颊忍不住地抽搐。
长胳膊浑身颤抖起来，他的胸腔里发出了嘶吼的声音。
他努力地向前挪动，并且再一次把指甲尖锐的手臂探了过来。疲惫的狸珠夫人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无力地和他僵持着。
长胳膊在坚持。他的骨骼发出咯咯咔咔的声音，还是在越走越近。
狸珠夫人运起冰藻玄宫。冰藻玄宫微弱得只是一闪便消失了。
但长胳膊也就突然一停顿，然后一个踉跄，一跤栽倒在地上，长长地摔倒在狸珠夫人的眼前。黑色的热血涌出脖腔，他的两只手抓得更紧了。
狸珠夫人还从来没有与哪一个人做过如此的死亡告别仪式。
她重又躺了下来，感觉到那双手在慢慢地撤退，慢慢地滑出她的手心。
“他终于死了！”狸珠夫人心想。
她听见水声响。接着，就听见有人说:“九死一生地这么拼命，看来你是有求于我啊！”
狸珠夫人没有起身，她看见一个并不高大的人站在她的面前。那是一个她第一眼便讨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