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旸谷机锋
征重关只在地上留了一滴血。他拖着一声惨叫飞落到崆峒山下的薄雾里去了。那个小棒槌也滴溜溜坠到远处。
旸谷夫人都来不及施救，而站在她身后的金灵鸟却把嗉子抵着她的头顶。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她不急求脱身自救，反而显得神色安闲。
金灵鸟冲天而鸣，张开华丽的羽翅，长长的尾巴翘起来，鲜艳得令人目眩。
“顺风解”如附体妖魔，顺风落到美人阁三个女子身上，立时就在三个美人身上发作起来。眼看着美人儿玉体冒烟，手舞足蹈，转眼间一个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竟变成了一具具白骨森森的立地骷髅。只在瞬息之间，征重关死，旸谷夫人被控制，三个美人化为枯骨，而金灵鸟犹然楞痴痴如前。
美人阁一向冷艳高傲的几十位美人儿，哭成一团。嘤嘤呜呜之声，使在场的男子汉们忽而烦躁皱眉，忽而怜悯叹息。
锦衣笑叟仰天长叹:“无量天尊！”
美人阁从来不曾在江湖上树敌，只是一些不愿出嫁或者婚姻不幸的女人们聚集在一起，相互照应，相依到老，彼此情深似海。她们本都是苦命的女子，平日里一心搭救天下落难的姊妹，意图使天下女性不再受到男子的欺辱。
眼下相依为命的三个姐妹倾刻丧命，着实让她们几近崩溃。
到底还得美人阁的女王颜无娇拿主意，她吩咐姊妹们收拾遗骨，施礼对锦衣笑叟说:“小女子自南而来，远涉万里，本不为女娲遗珠。天下是非，从来不干涉女子，我美人阁不会插手。这次北来，为的是拜访烟霞真人，以抚慰姐妹们多年来的渴慕之情。三姐妹命运不济，惨遭毒手，想来崆峒山一定会有完美的解决之道。情势如此，我辈本想就此离开，但远来不易，愿求见真人仙颜。不知可能成全。”
锦衣笑叟沉吟一下，招来一名蓝衣使，拱手施礼，对颜无娇说:“真人行踪缥缈不定。山人也不能给女王打包票。女王如果愿意，可随这位蓝衣使同去，前行一百里，若有缘法，便能见到真人。”
颜无娇施礼道谢，带着一干姐妹几十人随着蓝衣使走了。她们个个一袭白衣，容颜如雪，步履随风，飘飘袅袅融入崆峒山的云雾之中，只留下了众人脑海里那一个个冷艳脱俗的丽姿。
旸谷夫人见男人们都神游象外，咳嗽一声，说:“锦衣笑叟，今日这可是鸿门宴？”
松云子惊问:“夫人何出此言？”
旸谷夫人冷笑一声:“并非我大胆妄言，只是据今日事态，不由得让我臆断，这是不是崆峒山与狸珠夫人的阴谋，意图将天下各派覆灭于此？”
松云子一听，便知旸谷夫人之险恶，实在不可小视。
众人一听，虽觉旸谷夫人胡说，但也不禁把崆峒山和狸珠夫人往一起牵扯起来。想着想着，觉得其中大有门道，为何江湖上蜚声几百年的黑沼九部最近两百多年偏偏消隐不见？既不见，为何又出现一个江湖上隐身两百多年的狸珠夫人？怕是黑沼九部的消隐另有隐情，而旸谷夫人正是道破了玄机。
于是，很多人都开始口吐怨言。崆峒山太强大了，他们还不敢太放肆。
旸谷夫人见众人有所动摇，便又说:“松云子是不是想说，狸珠夫人现已毙命当场，足以证明崆峒山的清白。但以崆峒山的能为，我们在场上千号人都不以抵挡万一，何况一个小小的狸珠夫人呢！”
松云子语迟，被牙尖嘴利的旸谷夫人一通舌战，竟只是通红个脸。
锦衣笑叟只是笑看着。他的笑脸让旸谷夫人心中胆怯。但越是胆怯，她便越要坚持到底，否则会更为难堪。
松云子俊美的面容，在旸谷夫人闭嘴的间隙，稍微舒缓了一点。他说:“在狸珠夫人上山之前，我们崆峒山已开宗明义地正告各位，这次大会是要消除各派恩怨，解开遗珠谜团。这也是在发给各位的请柬上言明了的。狸珠夫人的到来，实属意外。旸谷夫人的猜测，想来是由于爱徒突然亡故，因而情绪不好。我看大家还是言归正传，我们在崆峒山尽释前嫌，从今以后各自生活，不再寻仇争斗。如何？”
锦衣笑叟哈哈大笑。旸谷夫人也开怀大笑。
“松云子并非天真之人，如何说此童真之话。”旸谷夫人笑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漠北黑风北极有主说:“我看，松云子老前辈还是把眼下的争端平息了再说。真是很不巧，我们为的是和平目的而来，却在这万年仙山上血溅当场。”
北极有主是一位胡子乱蓬蓬的壮汉，双目发光，鼻子高挺，威武中露着英气。他自小练得漠北黑风的绝学，尤其精通“问”字诀武功，一套游龙剑突破剑谱最高层，连稽古大陆的怨女三千丝也不敢贸然与之迎战。
旸谷夫人一看有了帮手，更是平添了几分底气。她觉得火候还不够，很多人还只是在腹诽，该到火上浇油的时候了。
北极有主一开腔，漠北黑风内十二门的人也都闹闹哄哄地叫嚷起来。在与会的近千人中，漠北黑风是其中最庞大的群体，有两百四十人之众，其次便是云梦鬼渡有一百多人，然后就是乌鸡山的一百多人。余下地球帮各帮都多则近百人，少则如孔雀王朝石如僧更是只有一个人。稽古帮内怨女三千丝人数最多有九十九人，但都不在旸谷夫人考虑之内。她的算盘，是想挑拨得崆峒山替她收拾了地球帮的人，她再取合作稽古帮的方式，想法打败崆峒山，独霸地球，甘心做稽古大陆在地球上的代理人。
旸谷夫人说:“这么多年来，我们地球帮内部突然为了一块来历不明的美玉大打出手，闹得竟然和稽古大陆也冤仇很深。但崆峒山置身事外，高蹈之姿令人欣羡。但我听得一传言，不知是否属实，据说那守玉人卞和现躲在崆峒山。”然后，她转头，朝着众人说:“大家知道卞和吧？就是那个把美玉献给楚王的人。而美玉就是女娲遗珠的说法，也是他散布出去的。各位猜猜，这人是不是崆峒山派出去离间我们的奸细？”
魔影飞石弹紫衣厉斥道:“各位不要听这恶妇在此胡言乱语。乌鸡山是怎样的，其阴狠毒辣令人发指。崆峒山又是怎样的做派，问问眼下正在崆峒山下领受施舍的贫苦百姓便知。不说这个，请问在场诸位，包括稽古大陆来的，有哪个门派是没有受过崆峒山恩惠的？”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旸谷夫人一时语塞。但她的牙尖嘴利毕竟是功夫了得，见刚撩拨起的火焰渐渐平息，话锋一转，说:“各位不要误会。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乌鸡山的所谓毒辣，其实都是拜黑沼九部的狸珠夫人所赐。”她绕过不说乌鸡山的其他罪恶，只认定与崆峒山能牵连到一起的一件:“大家刚才也看到了。锦衣笑叟可以从容地驾驭金灵鸟。而金灵鸟又是黑沼九部的神鸟。这黑沼九部失踪两百多年了，真是属实吗？锦衣笑叟与这金灵鸟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是不是另有玄机？”
一向与崆峒山来往甚少的南海花乱语说:“崆峒山历来是天下道教第一山，也是众仙聚集之地。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但是，松云子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
众人都表示支持花乱语的观点，人多势众，闹哄哄地要松云子做个交代。旸谷夫人面有喜色。
松云子毫不迟疑地说:“各位的疑点，我也听明白了。我可以给各位一一解破。崆峒山历来的山规，是祖师爷广成子定的。我想各位应该不会对广成子有什么怀疑吧？”
大家面面相觑。当然了，谁敢怀疑广成子。但旸谷夫人一脸的不屑，很显然，松云子的说法还不足以让她拜服。
松云子接着说:“祖师爷定下的山规，可是有十条诛灭印监督着的。若违背任意一条，便有诛灭令惩罚。虽是仙家典律，却是毫不留情，当场诛灭。这十条诛灭印，首要一条便是不可为恶。”
旸谷夫人淡淡地说:“诛灭令从来只是耳闻。实在是从未听说就怎么惩罚了某人。所以，光凭诛灭令，就想摆脱崆峒山联合黑沼九部，并且唆使卞和投放美玉危害人间的罪名，这是行不通的。我们为了女娲遗珠死了几十万人，可不能稀里糊涂地白搭了。”
她嘴上很是得意，但身体却稳如磐石。金灵鸟热乎乎的嗉子，让她头皮发热，但却不是头脑发热。
松云子以退为进，笑着说:“请教夫人明示，崆峒山怎样做，便能让阁下消除误解。”
旸谷夫人一动不动地说:“我觉得没有什么误解的。”
松云子哈哈大笑。他说:“夫人可以尝试着用手去抚摸金灵鸟。”
旸谷夫人好强，只好壮着胆去摸。金灵鸟并没有反抗，更没有攻击。
松云子看见旸谷夫人从金灵鸟的羽翼下走了出来，便说:“只要夫人愿意。还可以坐到金灵鸟的背上。这只鸟是凭附着黑沼九部的人而有灵性的。狸珠夫人死后，它呆若木鸡，正是失魂落魄的原因。但是，它攻击力惊人，千万不可招惹它。”
石如僧说:“阿尼陀佛，这神鸟的玄机，无人不知。可见单凭操纵金灵鸟，还不足以证明崆峒山与黑沼九部有瓜葛。”
旸谷夫人看着松云子，说:“我要见卞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