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峰放下帘子,将点心盒取了出来。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买的都是店主推荐的,各式糕点,糖渍的、盐渍的果肉,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类干果,装满了一大八珍盒。
慕容娇背对着连峰侧卧着,连峰将盒子放在一旁,为慕容娇盖上薄毯,轻轻地吻上慕容娇的侧颊,再将慕容娇换下的衣裳收拾好,才拿起盒子,打开取了几颗花生仁,收好盒子,又出了辇车。
见连峰出来,梁悔讶异,“还以为你小子又要在里面待上半天。”
连峰捏着一颗花生仁,伸手后弹,只听得马蹄倏然杂乱的踏地声,原本跟在辇车后面的黑马一下窜到辇车前,连峰再一伸手,却是将花生仁弹上了马屁股,黑马受惊乱蹄踏空,马背上的年轻男子一惊,张嘴急呼“吁吁”声,双腿紧夹马腹,忙乱之间,身子猛地后仰,也亏他紧拉缰绳,才未被甩下马,当是时,听得“啊”的长声惊叫,只见马蹄扬起一团乱尘,弹指间,一人一马如流星般奔逝。
梁悔看了眼虽然奔得飞快,却远远未发狂的黑马,“怎么,放过了?”
连峰从梁悔手上抽过马鞭,“我与他并未结仇,只是不喜欢他跟着。”
梁悔双腿交叉,懒洋洋地靠着车壁,闭上眼,“今晚还在山上过夜?”
连峰“嗯”了声,“这样慢赶,明日日央能到杏花镇。”
“女人麻烦。”他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个妻奴,什么都将就着小姑娘。“小子,我行军帐没了,你守夜看火。”梁悔支使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夜晚在山上,没有帐,就算是夏日也凉。
“好,但我要借你锅子和调味酱料。”
梁悔斜了眼,“锅子在我用完之后。”
“嗯。”
残阳甫落,只散落些昏黄残晖,暑热地气渐消,凉风缓缓地吹起来。
远远地,连峰将捆着的一遛山鸡和野兔扔给梁悔,梁悔忙乱倾前几大步,将将伸出双手接住,调整站稳后,右手拎起细藤条,抬起来一瞅,眉开眼笑,口中啧啧有声,“一匕入喉,你小子,长进了嘛!”
“你来处理。”
连峰将背在后面用藤条捆成圆柱形的多层竹筒小心的卸下,仔细扶稳放在褐土上,这林子边缘的土壤贫瘠了些,草树不盛。他们所处之地十丈之外就是宽阔的山路,连峰和梁悔费了些时候劈荆斩棘,倒是把辇车赶了进来。
连峰双目一测,选了个背风处土坡前的开阔之地,把土坡上横生的叉枝乱木削了个大片,又在周围洒上雄黄粉。
这么多竹筒捆在一起,咋一看,倒像个大桶子了,梁悔心下纳闷,放下野鸡野兔,近前一瞅,共五层竹筒,最上面一层三圈排列的九个筒子全是洗净的野菜野果:青翠欲滴的苦菊,嫩生生的扫帚菜茎干,肥厚多汁的马齿苋,透红的马茹子,绛紫的桑椹,去了刺的黄色刺梨。
梁悔顿觉口中生津,小心吞下分泌过剩的唾液,偷偷伸出手,正要顺颗如紫珍珠般攒成串儿的桑椹,连峰飞手一颗小石,梁悔轻嘶一声,甩甩手,讪讪道,“小姑娘吃的?”
连峰蹲在地上用削尖了的木枝挖土坑,“我见了顺手采的,下面四节竹筒装的是水,给你一层,省着点,水源离这很远。”
梁悔摸着下巴,明显不信,调侃道,“顺手,还洗得这么干净?”
连峰将挖起的土堆在坑旁,以脚夯实,又磊上早已搬过来的石块,“我带了馍馍肉干,不好入口,我打算烤野鸡、野兔,腻了些,我担心我媳妇吃不下多少。”
梁悔将他的挂在马上的身家取了下来,望望天,“我去捡些干柴枯叶,小姑娘睡得熟,你刚才离开那段时间,也没见她醒。”
“嗯。”见梁悔就要消失在土坡后,连峰又道,“你先随便捡些生火,我打回来的四只野鸡、两只野兔还等你脱毛、去内脏。”
梁悔脚下明显踉跄一下,两小步后稳了下来,国字脸上一团黑,“小子,你怎么不处理?”
连峰站起身,看了眼磊好的临时“灶台”,觉得颇满意,“不知谁在军中喜欢煮杂碎汤?”
敢情这小子和她媳妇吃肉,他只捡些内脏,而且还要他来处理?梁悔眯着眼,很有警告的意味,“是你小子让我在这看着,并非我不想动手。山鸡野兔,我各要一只。”
连峰低笑,“明日就到杏花镇,这四只野鸡、两只野兔还算肥,我媳妇饭量只米粒大,我一人能吃得了?梁叔,就算你要山鸡野兔各两只也不是问题。”
梁悔满意了,“既然缺水,去毛必须是开水,你给我那一层水,我用来乱炖。”他备的清水快喝完,没有富余。
“梁叔,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
“该计较时,不能含糊。”梁悔大义凛然地消失在土坡后。
连峰四下逡视一巡,早先捡来充当坐处的枯树干,梁叔的家当,水,食,远离“灶台”处梁悔收拾干净铺上干草的过夜之处,基本可以凑合了,也不知他媳妇能不能适应。
连峰正躬起身,正好将第一层竹筒子卸下来,听身后慕容娇轻唤,“阿峰。”懒懒地还有些嗲气的鼻音。
连峰解下一个竹筒,一手接一手地仔细清洗,洗完后,用力甩下残余水珠,转身就向辇车处望:他媳妇一手揉着眼,看起来正踌躇着如何下辇。
几步跑去,连峰双臂大张,“来。”
慕容娇媚眸迷蒙漾水,迷迷糊糊地“哦”了声,也伸出双手,未犹豫丝毫,放心全身前倾,连峰接了个正着,一手托着她的臀儿抱着走,“睡够了?”
慕容娇掩手打了个文雅的呵欠,可爱地摇摇头,“车好慢,越来越困了。”
“晚些再睡。”
慕容娇迷茫地看了眼周围,即将入夜,“这是哪?”
连峰边走边说,“这里是山腰,明日就到杏花镇。”
“要在这里过夜么?”
连峰“嗯”了声,到了树墩之处,将慕容娇放下,“辇车内有软垫,我去取来给你垫上。”
慕容娇拉住连峰的衣摆,“不用,我等会儿回车里。”
“也好,等生了火,我再唤你用饭,”
说到吃的,慕容娇脸红小声道,“阿峰,我现在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辇车内侧座上放着一个八珍盒,里面有些点心。”
“哦,我没注意,我去看看。”
连峰将他采的野果子各样拿了两颗,将一颗熟得透些紫的马茹子递到慕容娇嘴边,“等等,你先尝尝这。”
慕容娇也没细看,张嘴咬了口,酸酸甜甜的,还多汁,顿时双眸生彩,将连峰手里剩下的一半咬进嘴里。
连峰舔了舔唇,干哑道,“好吃么?”
慕容娇从连峰另一手里拿过剩下一颗马茹子,抬高手,“你吃了不知道?”
他想得周到,却没创意得很,给她备的男子衣裳,全是一个模样一种颜色。
东想西想也没用,慕容娇深深地吸气,缓解困难的呼吸,手上越扭越紧,还是如困兽般焦躁紧张,就像恐惧要燃烧焚尽所有一般,终于,慕容娇听似斥责,实则胆怯地颤着声,“我又不好吃!日后不准你这样!”
连峰****炙起,倒离慕容娇远了些,“阿娇,你先回辇,我给你备些野果子,再给你点灯。”
连峰离开了些,话题也被带走,慕容娇压力顿减,不自在地清咳了声,嗓音比起连峰的,清脆上千倍不止,“你还准备灯了?”
“嗯。”他估计要在这山里过夜。
“那我先过去了,你弄好了唤我。”慕容娇边说边就要逃离,连峰很快伸手,握满慕容娇的细臂,终于忍不住,将她拥入满怀,“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