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心中的痛苦才宣泄了出来，止住了哭声。
杜军松开江雁，大手无比珍惜地抚摸着江雁的脸颊。她依然是那么青春靓丽，依然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念念不忘的样子，依然是他铭记在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样子！他的班长大人，他永远的班长大人！
江雁抚上杜军的大手，似被水浸泡过的眸子哀婉地望着杜军：“杜军，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杜军伤痛的眸子也已是红肿一片，“你想听吗？”
江雁点点头：“想听。”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她想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没有江雁在他的身边，他过得到底好不好？
杜军抹了把眼泪，长吁一口气，慢慢地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在十二年前，你高考的前两个月。那天下午，我去买复习资料。在过马路的时候，正好是红灯，可是一个老太太没有看到，就要横穿马路。我连忙去拉她，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汽车左转弯，开得还很快。我只来得及把老太太推开，自己却没有躲过去……”
啊！
虽然在医院的时候，装扮成刘凯华的杜军，曾经给江雁讲过那一段经历，可是再次从杜军的嘴里听到的时候，江雁还是感同身受般地难过起来！
江雁含着泪，看向杜军的右腿。他穿着长裤，江雁是看不出什么的，可是她的眼前分明是他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杜军！杜军！”江雁难过地一声声叫着杜军，她多么希望当时她在他的身边啊！
杜军紧握着江雁的手，勉强笑道：“已经过去了，这条腿虽然不利索了，但起码还是自己的！如果当时我听从医生的建议，截了肢，我才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江雁泪水涟涟：“就因为你的腿伤了，部队就不要你了吗？我曾经去明川陆军学院找过你，以为，即便你和我分手了，你的梦想总不会放弃的，可是在那里，遇到了你的一个战友，他说你退伍了！”
杜军叹口气说：“没有办法，部队是不养闲人的。而我的腿不行了，即使考上军校，也不会录取的。我回到家，我爸爸见我这个样子回来了，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没有多留他几天！”杜军仰起头，泪水从他的脸颊两侧滑过。
“什么？杜叔叔没了吗？我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是江雁更加没有想到的事！她在毕业前还曾去看过他，他虽然一身的病，但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去了啊！他去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你出车祸住院的那一天！”杜军说。
“那天，沈丽打电话告诉我，说你要去找她。那时，我就在医院里，我爸爸还是清醒的。我对他说，我不能再留住江雁了，我不能成为她的羁绊……”杜军说着，再次泣不成声。
“杜军，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对叔叔说这样的话，他该多为你难过啊！”
“我没有办法。爸爸知道自己没有几天了，他说他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能听到你喊他一声爸爸，他喜欢你，他是希望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这样我在这个世上就还有个人陪伴着！可是，我做不到，也不能那么自私！我爱你，我却不能给你梦想和幸福，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放手，让你去重新寻找幸福！”
“所以，你就去了沈丽家，和她演了那场戏？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就是想让我和你分手，让我恨你，是不是？”
“是！”
“杜军，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你知不知道在那天我的心都被你碾碎了？你知不知道，纵然我知道你爱的是沈丽，我也不会恨你？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的血液里，已经无法剥离？”
江雁想起那天的情景，依然心痛的无以复加，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纵然知道了杜军残忍推开她的理由，她也无法做到忘记那一刻的心伤！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甚至比你更痛！可是我不能不那么做，你说我是自尊心作祟也好，说我没勇气也罢，当时我真的是没有勇气站在你的身边！我对未来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再也没有梦想了，也失去了梦想的能力！”
杜军再次紧紧地抱住江雁颤抖的身子，再次哭到嗓音嘶哑，无语凝噎！那天的痛，依然在他的心头盘踞，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消减半分！他也好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那样伤害了他深爱入骨髓的女孩！
“我要你告诉我，你爱的一直是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沈丽！”江雁颤抖地伸出双手，慢慢地扶起杜军颤抖的肩膀。
她江雁以前是多么豁达开朗的女孩啊，就因为杜军的一句话，钻了牛角尖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相信，杜军从来没有爱过她，他给她的那些美好竟然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杜军含泪的眸子凝着江雁，一字一珠泪地说：“班长大人，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从来没有过别人！沈丽只是配合我演戏的，我从来没有一丝地爱过她！”
江雁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流，奔泻不止。在这一刻，她忽然就平静下来，“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有这一句话就够了，其余的什么也不重要了！就像是她费尽了所以的心力，完成的一件作品，终于得到了世人的肯定！这就是终极结果了，中间经历的那些苦痛挣扎，都是值得的了！
杜军握着江雁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情的眸子紧密地盯着她，语气凄楚而又温柔：“你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移动过位置，无论你在哪儿里！”
两个人深情对望，一切过往幽怨赌化作了过眼云烟，一切都还是初见的模样！
只是，纵然深情如许，也已经是时过境迁。
又过了好久，杜军才平静下心情，接着说：“你出车祸的那天，我跟着去了医院。你被送入了手术室，我就在外面等着，我在想，如果你死了，我也就跟着你去了，在地下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直到你的爸爸妈妈来了，我才离开！我觉得我无颜面对他们！我离开后，就去病房看我爸爸，可是他已经……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江雁紧紧地抱住了杜军，已经说不出一句话！那天一定是他最悲惨的日子，爱他的人，都离开了他的身边，只剩下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她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杜军抹了把泪，继续说：“我爸没了，我给他简单地办了后事。那时我已经没有钱了，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他这一辈子，没有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死了，也还是不瞑目的！我爸下葬的那天，我妈也去了，可笑的是，那个康城得了肺癌，没有几天活头了！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办了我爸的丧事，我就回到医院找你，我才知道你和江硕之间是有婚约的！当时，我看着你那样的痛苦，我就后悔了，我想对你说实话的，如果你能原谅我，以后无论多难，我希望我们再不分开！可是，知道了你和江硕的事，我就又犹豫了。江硕是那么优秀，家世是那么好，而且他对你一直那么喜欢，一直宠着你，护着你，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稳定的生活！而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是一个残了的人，我怎么能够自私地让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我的班长大人，你是那么地固执，竟然敢忤逆你的爸爸了！你又是那么的哀伤痛苦，每每让我看到都忍不住落泪！我又是那么想见到你，想和你说说话，于是，我才把自己武装起来去见你！我想让你重新开心，快乐起来，哪怕你从此不再爱我，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要你能快乐起来，我的心才会好受一些！”
“我的班长大人，你真的好傻，我已经那么伤害你了，你竟然还想着，在另一个人生转弯的时候遇到杜军！杜军这辈子值了，有你这样的女孩那么深沉地爱着他！”
“而也正是你的那句话，让我也看到了希望！我在那一刻也希望，在下一个人生转弯的时候，再遇到我的班长大人！正是你的那句话，让我死灰般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你走之后，我就到刑警大队去报到了。虽然我离开了部队，可是部队还是给我安排了工作。那时，许多已经是刑警大队的队长。我和你分手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把我揍了一顿，我没有还一下手。不是我打不过他，即使我残了一条腿，我想他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可是我硬生生承受了，身上的那点痛，及不上心上的万分之一！”
“从此，我就成了刑警队的一员。因为身体的原因，许多从不让我出任务，我也就做些文案或案情分析的事情，很闲。其实，我知道，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在照顾我！呵呵，江雁，我的班长大人，你知道你多厉害吗，竟然让许多那样浑身匪气的人，对你心悦诚服！”
“可是，我在刑警大队，做的并不开心。因为我看不到希望，我不想在那里耗费了我的青春和精力。就在之后不久，康城快死了。我妈找到我，说康城有话对我说。我就去了。”
“其实，我那时一点也不恨康城，因为他对我妈是真好，无论吃的穿的用的，都让我妈应有尽有。我妈和他在一起，比和我爸在一起快乐开心了许多。所以，我对我妈也没有恨。”
“我到了康城家，那是一个三居室的房子。里面装修得很好，竟然让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你说可笑不可笑啊？”
“康城这几年，买下了县里的那个服装厂，自己经营，接一些代加工的活，可是生意一直不景气。他和他前妻有一个女儿，就是你后来见到的那个晓敏。当时她还在读高中，比我小三岁。康城把服装厂的所有权都给了我，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照顾他的女儿，和为我妈妈养老送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