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晁之说得没错,在这一点上,他是幸运的,这跟顾家的传说有关。
顾家祖先曾在朝廷为官,官至一品,风光无限。
然而古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顾家先人看清这一事实,激流勇退,一纸上书辞官还乡,也算荣归故里。
凭着多年积蓄的人脉,顾家祖先开始经营酒楼、田产,历经几代努力,在商场上打下一片江山。
只是顾家一直有一个缺憾,人丁单薄代代单传,且容易早逝。
比如顾晁之的曾祖父顾齐儒,36岁就去世,顾晁之的祖父顾念勋,37岁去世,顾晁之的父亲还要年轻,34岁就车祸身亡。
从族谱上来看,顾家男子没一个活过40岁的,这简直成为顾家一个解不开的魔咒了。
顾家的后辈从小就被告知这件事,简直把传说当成了床头故事。
传说顾家先人曾与落入凡间的仙子相恋,事情被天神发现,硬生生将两人拆散,当时仙子已有身孕,天神法外开恩,让顾家祖先活到把孩子抚养成人。
“哇,你们顾家是仙人的后代吗?那你们会什么魔法吗?”青藤带着神奇的表情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了顾晁之一遍。
“你想得美,魔法没有魔咒有,顾家男子个个活不过40岁的魔咒!”
“那女孩呢?”传说还挑性别的?“如果是诅咒,应该男女不论吧?”
“女孩都外嫁了,自然不在诅咒的范围。”
“那你也活不过40岁吗?”
“不知道,反正现在还没死,等我死了就知道了。”顾晁之挥了挥手,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
“你爸是车祸死的?”
“嗯。”
“那不是意外吗?”
“是啊。顾家人没一个是病死的,都是意外死亡。”
“这是不是巧合呢?只要谨慎小心避免意外,是可以不死的。顾晁之你以后出门小心点!”青藤叮嘱顾晁之。
她是不太相信什么先人的魔咒这种说法,不过既然几代人都这样,那当心一点总没错。
“公主,你在担心我?”
顾晁之趴在床上看着青藤,眼里露出温暖的情意。
“你是我的骑士,你要是那么早死,谁来守护我啊?”
青藤半真半假得回答,在她眼里,顾晁之虽花/心风/流,任意妄为,但应该不算坏人,澄亮的眸光是不会欺骗人的。
“是,我的公主,我一定会活的长长久久,永远守护在你身边。”顾晁之竖起两指,信誓旦旦。
以前他对生命也不那么执着,从懂事开始,他就被告知了顾家的传说。虽不是很当真,但随着年岁渐长,潜意识里还是受到影响,所以他才会放任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对什么都不要太认真,倘若有了执念,在意到放不开了,当死亡来临时,就会因为留恋而痛苦不已,所以他宁可对什么都不上心,对什么都采取可以随时放下的态度。他要活的潇洒开心,死的从容快乐。
人之一生最难过的是情关,所以他流/连花丛,采/花无数,却从不对任何人倾注真情,就怕天命将尽时,会不舍,会痛苦,会怨恨。
是非成败转头空,富贵荣华烟消散。至今为止,顾晁之对生死都能看淡,就算下一刻让他去死,他也会含笑面对。
只是当听到青藤让他保重的话时,人生第一次产生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内心里一股不舍汹涌而出,继而产生了不想死的念头。
人生是那么美好,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与他面对面谈笑风生,他不想离开她,不想孤零零的死去,他想陪着他的公主直到白发苍苍。
这种感情顾晁之从未体验过,他从未想过自己白发苍苍的样子,更未联想过哪个女人会陪他到白头。
此刻,面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人让他产生了欲望,他知道从此他的心将被锁住,一生都挣不开了。
“你们家几个孩子?就你一个男孩?”青藤对顾家很是干兴趣。既然是单传,大概就他一个吧。
顾晁之点头应证她的猜测,“就我一个,底下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父异母?”看来顾家的风流是有遗传的,青藤不知该怎么评说了。
看她的表情,顾晁之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接着道:“我们三个都不是一个妈生的。我妈是个演员,曾经的影视皇后,倾国倾城,风光无限,我爸疯狂得爱上了她,把大他4岁的妈妈娶回了家。我妈为我爸息影,敛尽风华,在家相夫教子。可是我爸他花心不改,频频出轨,更是弄出两个私生女,我妈精神衰弱,最后抑郁而终,当时我9岁。”
对于童年往事,顾晁之说得坦然。但想起当年母亲抱着他小小的身子痛苦凄惨的模样,心底还是会涌起阵阵钝痛。
当时年幼的他怨恨父亲,让母亲夜夜守着空寂的房子,等待丈夫的归来。
长大后,他才能稍稍体会父亲的心,那是种对命运的抗拒与恐惧,不甘心在年华正好时突然失去生命,怨恨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别人可以和自己的妻儿天长地久得幸福下去,而他却总是担心这种幸福会在下一秒就被结束。于是只能尽量不要这种幸福,让这种幸福离自己远些再远些,这样就能减轻心里的疼痛。
父亲其实深爱着母亲,就是应为深爱才会不知所措,才会想要逃离,因为怕自己放不开手,怕自己的心未死先疯狂。
手掌覆在双眼上,顾晁之默默躺着,慢慢消化心里的痛。
船舱里的空气似乎也感受到顾晁之的悲伤,一呼一吸间,凝重得人心缀缀得疼。
顾晁之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伤情里,青藤也不好受,她本就心软,看他那样,就有些坐卧不安。
对着头顶的光圈琢磨了片刻,又侧首看了一会儿,终于躺倒了顾晁之身边,把他拥在怀里无声安慰着。
顾晁之从善如流,侧过身环住她的腰,把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
两人相依相偎,倒像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兽。
刘哲凯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狭窄的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顾晁之高大的身躯蜷缩得像个孩子依偎在青藤的怀里。
两人已然入睡,脸上一片平静。
想起顾晁之今晚的痴狂,刘哲凯一声叹息,心说,一代风/流佳公子就结束在今晚这狭窄的船舱里了,而往后的日子会怎样的痴情缠绵呢?
刘哲凯摇摇头,轻轻为他们关上门,回甲板接着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