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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么你想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呢?当农民呗。”

亚尔买买提知道帕丽达并没有离开布拉克萨依的想法,不禁暗喜,但他还是对姑娘安慰道:“也是。不然,能怎么办呢?当年我也期盼能上个大学,可最后还不是没能离开布拉克萨依嘛。我想,也许故乡的土壤就是这么沉重。”

“你过得还不错嘛!”帕丽达环视着小店,说,“你一直也没有尝过农活的劳累,现在却成布拉克萨依的富户人家了。”

“你以为这事还不累?买货、拉货都是我一个人干,店里也得靠我一个人,独自一人也实在太难了。”

“那你为何不找一个伴呢?”帕丽达为自己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而感到有些脸红。

尽管亚尔买买提很想说“我想让你做伴”,但他担心帕丽达会误会, “帕丽达!”他靠近姑娘说,“你说谁做我的伴最合适?”

“哎哟,布拉克萨依的姑娘还少吗?”帕丽达笑了起来,“是不是找了个城里的姑娘啊?”

“如果我想从城里找,就不会回到布拉克萨依来的。何况城里的姑娘能看上我这样的乡巴佬吗?看来让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可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帕丽达的心激荡起来。从亚尔买买提闪烁的眼睛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难道亚尔真的没有女朋友?怎么这么怪呀?不是我的心在欺骗我吧……”突然闯进来的贾拉勒打断了帕丽达甜蜜的思绪。贾拉勒是布拉克萨依被称为首富的热依木夏的儿子。他看到帕丽达与亚尔买买提正在热情地交谈,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瞪了一眼亚尔买买提。他靠近帕丽达问:“帕丽达,你需要什么?”

见到贾拉勒,帕丽达脸色骤变阴沉,连看也不看贾拉勒一眼,就对亚尔买买提说:“把茶叶给我,我走了!”

还没有等她从兜里掏钱,贾拉勒便将十元钱甩到了亚尔买买提面前。

帕丽达脸色苍白,全身震颤起来。

“贾拉勒,你在干什么?”

“都一样嘛!你拿上茶走就行了。”贾拉勒笑着说,“还需要什么吗?你只管说吧?”

“贾拉勒!”帕丽达颤抖着声音说,“不要那么狗眼看人低!我们还没有落到靠别人施舍过日子的地步!”

“我可没有小看你啊!”贾拉勒扬起眉头说,“我是希望你不要老欠着亚尔嘛!这些做买卖的人,如果欠了一块钱,第二天他就会向你索要利息的……”

尽管贾拉勒的这些话很伤亚尔买买提的心,但他极力控制自己没有出声,因为他非常了解贾拉勒的脾气,他那“魔王”的绰号与他的性格很相符。在村里,他几乎每天都要惹是生非,不打一场架他就不会安宁。最近,他一直缠着帕丽达,最终说服父母请人到她家里提亲。尽管买苏木·塔兰不喜欢热依木夏,但又碍于他们是亲戚的面子,对他们作了“帕丽达还在读书,先让她把学上完了再说吧”的答复,而贾拉勒则认为这一答复就意味着他们同意了。于是他每天都要暗中跟踪帕丽达。刚才他看到帕丽达到商店里来,便紧跟其后也来到了这里。

帕丽达因为担心当着亚尔买买提的面与他发生争吵,连茶叶也没拿就慌张地离去了。贾拉勒紧跟着她叫喊,但帕丽达连看也不看就走了。贾拉勒觉得帕丽达当着亚尔买买提的面给了他难堪,使他很丢人。于是,贾拉勒恼羞成怒地返回小店,将所有的怨恨都撒向了亚尔买买提。

“你为什么不赶紧把钱拿上?”贾拉勒瞪着他怒吼。

“我为什么要收你的钱呢?”

“关你什么事啊?莫非你想将茶叶免费送给帕丽达?”

“贾拉勒!”亚尔买买提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搅蛮缠!给!拿上你的钱出去!”

“什么?你还想撵我?”

“我要关门!”

“见到我,你就要关门吗?”贾拉勒说着侧身靠上柜台,怒气冲冲地说,“给我拿瓶啤酒,喝完了我再走!”

“啤酒卖完了。”为了让他尽快走,亚尔买买提尽量语气平缓。

“你撒谎!快给我拿啤酒!”

“贾拉勒,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整治你!”贾拉勒猛击柜台吼叫起来,“你为什么亲近帕丽达?”

“亲近?我对她说什么了?”

“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告诉你!亚尔,给我清醒一点儿!帕丽达是有主的姑娘!她是我的,听见了吗?如果你再接近她、诱惑她,就不要怪我对你无情!”贾拉勒说着向亚尔买买提挥动了拳头,然后猛然拾起柜台上的钱,塞进口袋里,将门“哐啷”踢了一脚走出小店。

瞬间发生的这件事,使亚尔买买提陷入了迷茫和困惑之中。

尽管贾拉勒的无赖使他很不好受,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很欣慰。他今天亲眼看到帕丽达无意和贾拉勒成婚。帕丽达绝对不会嫁给他。亚尔买买提也没有听说她和其他小伙子已经相好。“看来我应该抓紧时机,但是,买苏木大叔会说什么呢?图尔干失踪后,他一直责怪我。可是当时我一直劝图尔干,阻拦他到内地去,然而他不听我的劝阻,自己跑到了内地。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即使帕丽达同意和我结婚,买苏木大叔也可能不同意。先别急,还是先摸清帕丽达的心思再说……”

亚尔买买提在既甜蜜又痛苦的思绪中独自坐了很久,与帕丽达的相见既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又在他充满希望的心里播下了烦恼和困惑。他感到了迷茫,担心贾拉勒又会转过来到他小店里闹事,于是将小店从里面紧紧地锁了起来。

而这时帕丽达也忐忑不安。她父母喝完了午茶,便开始睡觉,而帕丽达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她拿着几天来正在读的一部长篇小说来到了果园,但又无法专心读下去。刚才在小店里发生的事一直在她眼前浮现,她仔细地回忆了自己与亚尔买买提交谈的每一句话。从小伙子因激动而闪烁的眼睛里,她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一种亲近。像亚尔买买提一样,帕丽达每次见到亚尔,都会有一种痛苦而甜蜜的感觉。姑娘数天来一直在痛苦中煎熬。每次他们相见的时间都非常短促,命运至今没有为他们创造尽情倾诉心语的机会。今天也一样。贾拉勒打破了一切,帕丽达未能听到她一直期盼听到的话。“不知亚尔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说我是个没骨气的姑娘?既然答应了贾拉勒,现在又为什么翻脸不认人了……也不知这个无赖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可能是他跟踪了我。看来我得跟妈妈说,不中断与他的关系是不行的。刚才我走了以后,贾拉勒满口胡言,破口大骂,不知让亚尔多么伤心啊!明后天与亚尔见面的时候,我应该向他说明这些……真怪!打小时候起,我就感到亚尔是那么温情而可爱……”

帕丽达陷入沉思之中。在直射的烈日下,她望着远方闪烁着黄金般色彩的农田和群山。一种掺杂着思念、痛苦、悲伤、委屈的朦朦胧胧的感觉不断地涌上心头,揪扯着她的心。她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平生第一次为这种令人心醉的欢乐和内心深处的激动而不知所措。此时此刻,帕丽达也不知不觉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无法名状的、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所支撑着,而这一神秘力量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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