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外袍,盖在他冰冷的尸体上,最后看了一眼他稚嫩的小脸,人是哭着出生笑着死去的,至少他还安详。
“呲——”拔出匕首,撕了衣角随意的裹住伤口,现在,只剩我和她了。
满意的看到雅克死去,丝蒂娅讥讽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我的伤口。
“迪亚,好戏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我淡漠的开口。
唯有在流逝的时光之中,才能找到所谓的永远。
自梦中惊醒,是什么样的声音在呼唤,空灵而又沙哑,那短暂的迟疑,我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柔软的羽绒里坐起来,天已大亮,梦回千年,却仅仅半宿。
拿过一旁的红色纱衣披上,我凝神眉头微蹙,迟日,迟日,你终是死了,人生百态亦不过蜉蝣,朝生暮死,纵你生前再是如何的风光,死后不过黄土一捧,更何况亚特兰蒂斯大陆早已沉没深海,你算得上是尸骨无存吧!
想到这,我不由得很是开心,只有迟日死了,弑罗才能活着。高大的梳妆镜,我轻抚面上的红色条纹,镜中的女子与那位高贵的言灵者有着相同的容貌,只是眼底的深邃多了一丝丝煞气,眉间的平静变成了藐视一切的犀利,唯有那微撇的嘴角显示她们一样不拒的狂傲。
镜子里出现了他的身影,深紫色的双眸,有些发愣,“伊默,你好,”回身我玩味的笑笑,打趣的看着他。
注视着这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我一步步走过去,俯身握住他紧紧抓着的东西,用力一拽,剑剑纹丝不动,“放手——”他想干什么,我不客气的吼他。
他不理我,仍是呆呆的站在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说一遍,放手——”短剑从袖里滑出,泛着寒气,我将剑置于他细腻的脖颈旁,微微用力,瞬间划出一道血痕,红色的血滴流出,散发出血的甜美,我着迷的舔舔嘴角,充满杀意的紧盯着他。
“迟日,不会这么做的——”伊默闭上眼帘掩盖不安的神情,即使如此我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罕见的悲伤,是因为迟日吧,我突然有些嫉妒。
他的手松开了,我接过煞剑,黑色的剑身,红色的曼珠沙华,缓缓将脸贴上去,熟悉的感觉,深深吸一口气,我的宿体,我终于找到你了。
伊默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照旧的淡漠,“你真像她——”我厌恶他那一贯的不动神色。
闻言,他不在意的笑了笑,“弑罗,你不像她,”他晃晃手指,对着我皱了皱眉头。
“大人,您是否用早餐?”门外传来奴隶拘谨的请示,伊默不顾我的反对,执意拉过我的手,“在大厅吃——”
近乎黑色的深紫,像亚特拉斯家族的紫鸢尾,带着罪孽,伊默是从什么时候不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呢。
长长的桌子,我和他分坐两边遥遥相隔,“对不起,大人,我该死,我该死!”一名奴隶无意将汤汁撒到桌上,他慌乱的跪下,“咚咚咚——”清脆的声音,额头撞击地板,那么的用力,很快就是血肉模糊。
伊默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他一眼,“拖下去”浅尝一口蓝色的西域酒,他并没有饶恕这位不幸的奴隶,很快那名奴隶就被进来的侍者拖了下去,一路的惨叫,一路的哀嚎。
我割下一块带血的牛肉,冷冷的看着这一出,漫漫品尝着里面血的感觉,常年待在界址,我已爱上了血的味道。
自亚特兰蒂斯沉没已是万年,时间如沙石腐蚀了太久远的记忆,谁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原本温柔开朗的他,还是他吗?
“伊默,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我有些好奇的问他,伊默沉思了一会,放下手里的夜光杯,“应该是一千年前吧,我沉睡了很久,”他的眼睛有着不符合他外表的灰暗“哦,是吗?”我的左手放在剑身上,指尖划过凸凹不平的图纹,千年岁月,大梦初醒。
“千年前,我从深埋地底的洞穴醒来,手里拿着这把剑,你已经不在了,之后我在这个世界到处流浪,直到我偶然来到这,救了波斯的国王,他感谢我,替我建了这座神殿,而我也已困倦,便没有再走。”
早餐结束了,我们没有再多的交谈,平静的回到房内,他和我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倒在床上,抱着煞剑,它散发出一丝丝淡淡的红色,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就像回到母胎的感觉。母亲——我突然一怔,我有母亲吗?她是迟日的母亲,第一夫人吗?
我费力地想不出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记忆,皱皱眉头,还是算了,不在乎。
仿佛身体被控制了一般,当我看到那一幅幅走廊的壁画,心里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我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凸凹不平的浮雕,悬崖上傲视群军的女子,迟日,迟日,像又一个恶梦,我的一生难道都逃不开她吗?莫名的愤怒让我充满杀气,难以平静的内心不甘只为他人的替身。
“你已经死了——”拔出剑,我默默得指着画中高傲的女子,“你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弑罗,不是你!”就像是宣誓,我的声音在悠悠的长廊里回旋,一遍一遍。
“弑罗,你真幼稚”伊默幽幽的声音突然冒出,他靠在走廊的石柱,斜斜地看着我。“你是她灵魂的一部分,你和她,本就是一体。”
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我突然笑了,满是讽刺,“伊默,你爱上迟日了吗?”
他的脸色瞬间大变,“你——”
“爱上一个不懂爱的人,你不累吗?”我不急不缓的打击他的骄傲,看到他出丑,我很是开心。
迟日,冷漠的女子,有着自以为是的清高,她不懂爱,也不会爱,因为从来没有人爱过她!
伊默,你太傻了!
收回煞剑,我和他擦身而过,这一局,我赢了,可为什么心里,却并不开心呢?无意的斜斜瞟了一眼他象牙色般神秘的脸庞,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的,似乎有些枯萎了。
将水撒过一绺黑发,温暖的泉水让人软软的,没有用任何的香料,我讨厌甜腻的气味。
气味——我突然凝神,紧闭的大门里散发出很微弱的血腥味,若不是对血敏感,是不会有人发现的。我贪婪的嗅着血的滋味,好熟悉,有界止的感觉。
循着血的味道,我在黑暗的大殿穿梭,寻找,终于——他的房间,刻满了曼珠沙华的门一如初见的那夜,我在前面犹豫了,血的腥味那么浓烈,我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进来吧,弑罗,你在犹豫什么?”伊默漫不经心的声音从门里传出,他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有着和以往不同的魅惑。
魅惑——我被自己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该用来形容一位男子吗?压抑心中的奇怪,我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不再是甜腻的熏香或是紫鸢尾的麝香,血的刺激充盈了整间浴室,伊默没有穿衣服,泡在池里,泡在填满血的浴池里——冷然如我也不免被这场面震住,伊默,伊默?“你——”我有些不知所措,池里的血还散发着热气,显然还是新鲜的,“伊默,我——”皱皱眉头,我忘了该说什么。
耸耸肩膀,伊默不在意的从池里站了起来,他皎洁的蜜色肌肤完美无瑕,下午是我眼花了,还是——我直直的看着一池血水。
“弑罗,你很好奇对吗?”他紫色的眼睛深邃慑人,仿佛看透了我内心深处的猜疑,“这还不是多亏了迟日的恩惠,”含混不解的话语,我没有听懂。
他是什么意思,“迟日给了你永恒的生命,你还不满吗?”我眯着眼睛,犀利的说着。
“哈哈哈哈——”伊默大笑了起来,“永恒的生命——我宁可死在亚特兰蒂斯,”他直起笑弯了的腰,眼神亮如鬼魅。
那愤恨的语气,带着刻骨的痛,“弑罗,你知道吗?我的身体不会死亡,可是却会像花朵一样枯萎,只有鲜血才能够温暖我干枯的心,每到朔月,我就必须以血为浴,我快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了,”沙哑的嘶吼,“我宁可死在亚特兰蒂斯,也好过这样不生不死的活着!”
静静的看着失去了往日内敛的他,我突然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寒冷,永恒的生命,永恒的孤寂,昔日伯特利家族的大少爷,如今不过是个无家无国的人,而我——既不属于亚特兰蒂斯大陆,亦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的我,又该何去何从呢?算下来,谁更可悲?我紧紧抱住煞剑想要找到更多熟悉的感觉,冰冷的剑身,没有任何的温暖。冰冷的指尖慌乱的摸向自己的胸口,缓缓的心跳说明我还未死去,活着就是这种感觉吗,我不知道一双手缓缓将我抱住,好温暖,伊默的怀抱温暖的让我不舍推开,混合着花蜜与麝香的味道,没有抗拒的的拥抱,不带更多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温暖,像我从未拥有过的,家的感觉煞剑被夹在我和他的中间,冰冷的剑身似乎也变得有温度了。不想放开他,这一刻我希望是永远。
我们猜不透命运的轨迹,一步步走向注定的结局。
将魂魄残忍的撕裂,令其一半化入剑中,血脉分离的痛苦,太久的刻骨铭心,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弑罗,这该是我的名字吗?手中的剑发出血红的光芒,似乎在印证着我的想法,从界址来到这里,循着梦里的幻像,本以为可以终结一切,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