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以来,夏枼兮都不知道要送许念什么礼物,三个多月前,童皓过生日的时候,她把华轩送给她的那个观音项链送给了他,希望能保他平安,而且那本来就是他们童家的东西,当初华轩送给,现在她再送给童皓,让他以后送个他心爱的女人。只是念儿,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以前在南京的时候,也不会这自己那么小的儿子送什么礼物,只是这次她送了礼物给皓儿,如果不送念儿,他一定会觉得是妈妈不爱他了。
思来想去,夏枼兮终于想到了要送什么给念儿了。她去了上海一家有名的金银首饰加工店,打了三个项链,项链吊饰上正反两面都刻着字。她要送给许念的那个上面刻着【许念】和【妈妈】,还有一个是要给童皓的,所以刻着【童皓】和【妈妈】,最后一个是她自己的所以刻着【许念】和【童皓】,她要打这三个项链不只是为了许念的生日,更是因为她太爱她的这两个儿子。
在许念的生日上,母子三人都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都很开心,好像有了这个项链,以后永远都不会分开一样。
“皓儿,既然妈妈送了你一个这么好的项链,那原先妈妈送给你的那个项链还给妈妈好不好?”那是他送给枼兮的东西,他只希望它能一直留在枼兮的身上。
“好。”
于是童华轩帮童皓把那个观音项链取了下来,要给夏枼兮戴上,枼兮没戴,而是从他手上接过项链,然后说道:“两个项链怎么戴呀?明天我去那家金银加工店,让师傅把这两个项链镶在一起。”
“好!”童华轩开心的应道。
“念儿,我们开始插蜡烛许愿了,好不好?”夏枼兮问道。
“我想等爸爸。”许念垮下脸说道,他相信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夏枼兮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许念说,她也不想他不开心。
“爸爸会回来的。”许念固执的说道。
真的,许旭日真的就回来了,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许念“哇”的就哭出来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爸爸真的会回来。
许旭日紧紧的抱着儿子,亲着他的脸颊:“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许念抱着爸爸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猛哭。
“念儿,念儿不哭了,爸爸还有话要跟大家说。”听爸爸这样说,许念就真的不哭了。
看许旭日神色有些紧张,夏枼兮和童华轩都大概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了。
“你们听着,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朝窗户外面看,只管听我说。外面出现了不少的可疑人物,据我猜测,应该是日本人,他们的目标应该枼兮,至于原因,那不难猜。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突围,如果贸然突围出去一定会伤亡,但是这房里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能失去。所以童华轩,我们两个偷偷出去把那些日本特务给干掉,幸好我们都有在外面安排人手,不然今晚……”许旭日有些恼怒的说道。
“你们在屋里躲着,千万不要出去,知道吗?”童华轩说道。
“你们小心,千万不可以出事。”夏枼兮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本来多开心的一个晚上呀!
“放心吧!”两个男人同时说道,然后都出去了。
夏枼兮带着孩子和爹娘躲在了自己的房里,她刚要去拿出自己的枪,就听到了枪响。孩子们也拿起了自己的弹弓,守在了妈妈的和外公外婆的身边。
听到外面一片混战,只听到枪声你来我往的响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不管他们哪一个有事,夏枼兮都没办法给她的孩子交代。她拿着枪,好想出去帮他们,却又不行,这屋子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会用枪,他们更需要她的保护,她也不能让她的孩子和父母受到伤害。
渐渐的枪声开始减少了,知道最后静寂,却在这个她开始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不是童华轩和许旭日,而是她不认识的人,她知道那是日本人,于是她开枪,可是那人躲开了。
那个日本人本来是掌握了先机的,如果他的目的是夏枼兮的命或许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他的任务是活捉夏枼兮。许念和童皓也一直用弹弓打着敌人,但是显然,弹弓不起什么作用。
夏枼兮继续向他开枪,她打中了他,可是那人中枪之后也打掉了她手上的枪,然后另一个日本人进来想要打伤夏枼兮的手让她无法去捡枪,却让夏夫人挡住了,她用她的身体挡住了打向她女儿的子弹。夏枼兮迅速捡起枪,正要开枪的时候,那人已经让着急赶来的童华轩和许旭日双双给开枪打死了。
“娘!”
看着母亲胸口汨汨流出的鲜血,夏枼兮恨透了自己,为什么她总是要让别人为她冒险?为什么总是别人为了她九死一生?
“外婆!”
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孩子们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此刻流了好多血的还是他们的亲人。
夏老爷抱着她,要送她去医院,可是夏夫人已经不行了,那一枪打在了她的心房。
“没事的,我们去医院。”夏老爷强装镇定的说道。
“没用的,老头子,能跟你过一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宠了我一辈子,我也累了你一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你别嫌我没用,一定也要来找我,骗我做你媳妇。”
“没事的……”一个老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子,想救她,却无能为力,那悲痛的眼泪,让人不忍心看。
“我们的闺女没事,够了,我们不能太贪心……”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
原先那个地方是不能住了,但狡兔三窟,幸好童华轩和许旭日有的是藏身的地方。他们都知道他们的身份有可能暴露了,不然日本人不可能对枼兮动手的,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的身份暴露了,还是两个人的身份都暴露了,这让他们有些被动。
因为枪战发生在租界,对租界人民带来了生命威胁,英美两国都对日本发表了声讨,姜玲梅也趁机做了报道。日本人虽然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但他们也无法忽视英美等第三国的力量。
夏老爷把夏夫人的尸体送到了火葬场进行火化,他要把她的骨灰带回沿江镇,他的发妻得葬在他家的祖坟地。夏枼兮带着孩子更着父亲一起回到沿江镇厚葬她娘,童华轩和许旭日也跟着去了。
战争年代,哪里都是一片荒凉,夏枼兮守在母亲的墓地,只觉得这个地方如此的陌生,无法想象她竟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
夏老爷带着两个孩子都回去了,童华轩和许旭日一起在这陪着夏枼兮,谁也不肯离开。对于夏夫人的死,他们都充满着自责,尤其是夏枼兮。
看着天就要黑了,童华轩在夏枼兮身边劝道:“回去吧!再不回去,孩子都要为你担心了。”他知道枼兮的心情,当年奶娘死的时候他也是很难过,话不想说,饭也不想吃,更何况枼兮这还是她的亲娘,她娘又是为她而死。
“我娘最怕一个人了,她胆小,又没主见,没有我爹陪着,真不知道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办。”这些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现在的她已经虚弱不堪了。
“你放心,你娘不会走远的,她离不开你爹,她一定会在你爹的周围的,你爹已经回家了,你娘也一定在家,所以我们也回去吧。”童华轩只能这样哄着她,他总不能让枼兮一直在这跪着。其实,如果人真的有魂魄的话,他相信,她娘一定在她爹的身边。
许旭日在旁边看着,他不太懂得怎么劝别人走出悲伤,因为在他悲伤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劝导安慰过他。曾经,他治疗悲伤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的心变得冷漠,变得不会悲伤,变得铁石心肠。很多时候,他都以为他做到了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可是每当看到枼兮,想到枼兮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做到过,他知道他比谁都渴望有个人能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陪着他,什么都可以不说,只要陪着就够了,而这个人,他只希望是枼兮。
虽然许旭日知道,枼兮现在需要的或许不是他的安慰,而是童华轩的,但他还是会守着她,陪着她,就像他希望枼兮能为他做的那样。
想到家里只有她爹和两个孩子,夏枼兮还是起身了,她知道爹一定比她更难过,她不能让她爹还为她担忧,也不能吓到两个孩子。可是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她的腿已经麻木了,身体又没什么力气。于是童华轩直接把她背了起来,一直背到家,许旭日在他们后面跟着,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抢先把枼兮背了起来。
晚上的饭菜都是在童家做好送来了,夏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人做饭,所以童华轩叫自己家的下人做好送来。
枼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她娘在她出嫁时送给她的手镯,往事历历在目,而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许旭日就知道枼兮一定无法入睡,尽管她已经疲惫不堪。他来到她的身边,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那些话是该怎么说的,于是只好静静的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实在看不下,怕她真的会病倒,才说道:“枼兮,去睡吧!”太多的话他都不会说,他记得他娘死的时候他才八岁,那时,他一边哭着一边刨土把他娘给埋了。那个坑他挖了好久,没有人帮他,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枼兮,该休息了,念儿很担心你,你要是病了,念儿会很难过的。”
“你去陪着念儿吧,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他知道你很难过,所以要我来陪着你,他说他不怕。”
“哪有孩子再陌生的地方会不怕的?你快去陪着他吧,我不用你陪着,我没事。”
许旭日怕自己打扰到她,惹她心烦,于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那你早点睡。”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它披在枼兮的肩上,他知道她不会早点睡的。
听到脚步声,许念知道一定是爸爸,于是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妈妈没事,念儿怎么还没睡?”许旭日抱着宝贝儿子,拍着他的背,让他窝在他的怀里。其实刚才他很想这样抱着枼兮,让她窝在他温暖的怀里,然后他轻柔的抚慰着她。可是,她在他面前表现的那样坚强,她说她不用他陪着。
“爸爸,我好担心妈妈。”
“没事的,过段时间,妈妈就会好的。”
“爸爸,你怎么不陪着妈妈呀?你不陪着她,要是童皓的爸爸在那照顾她怎么办?”许念一脸担忧的说道。
许旭日没想到儿子竟然为他想了那么多,这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想的,可是如果事情瘫在他的身上,他也会想很多吧,毕竟这关系到他今后能不能拥有妈妈,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念儿,你很担心妈妈会被童皓的爸爸抢走,是吗?”
“嗯。”
“那念儿觉得妈妈更喜欢谁呢?”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许旭日竟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痛,或许,是因为自己知道答案吧。
“爸爸,我不想没有妈妈,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跟童皓一定会有一个人没有妈妈的。”
儿子的不回答已经说明了一切了,许旭日只觉得许念要是不这么聪明就好了,那样他会更快乐一些。
“谁跟你说的?”许旭日摸着儿子的头问道。
“不用别人说我都知道,谁家里会有两个丈夫,两个爸爸的?”
“那,如果没有妈妈的那个人是你,你会怎样?”许旭日硬着脖子问道,从童华轩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已经失去枼兮了,其实严格来说,他几乎从未得到过。
许念的眼泪一滚就出来了,看得许旭日心疼。许念什么也没说,但许旭日知道他的心情。不管怎么样,为了儿子,他也得厚着脸皮挣一挣。
“念儿先睡,爸爸再去看看妈妈。”
“嗯。”看到爸爸的斗志,许念也开心了许多。
许旭日鼓起勇气,来到枼兮的门外,心里想着,就算枼兮赶他走,他也要在她身边守着她,作为她的男人本就应该这样守着她,让她依靠的,他也想枼兮能依靠他,可是他怕枼兮不把他当她的男人,所以一直不敢有太多的表示。
没有进门,许旭日已经听到了枼兮的哭声,在微微咧开的门缝里,许旭日看到枼兮正靠在童华轩的怀里。他想做的,童华轩都替他做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他之所以没有勇气让枼兮靠在他的怀里,是因为他太知道枼兮想要依靠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他。枼兮并不是自己坚强,也不是不要人陪,只是开始进去的人是他而不是童华轩,所以当童华轩出现的时候,她就撕毁了她虚假的坚强。
他回到有念儿的房间,他努力不让自己留出绝望的泪,幸好是夜里,关了灯,念儿也不知道他在哭。他抱着儿子躺在床上,他告诉自己,他还有儿子,他还有他。
“爸爸,妈妈睡了吗?”许念迷迷糊糊的问道,这么晚了,他也该困了。
“睡了。”他在儿子耳边轻声的说道。
是他对不起念儿,如果不是他无法让枼兮爱他,念儿也不至于会失去妈妈。
“念儿,你要的,爸爸都会给你,没有妈妈,爸爸也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小小的许念已经睡着了,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在这个夜晚,一颗心受了几番煎熬。
第二天早上,许旭日在众人都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抱着熟睡的许念走了,他给依然给夏枼兮留了信:
我带念儿走了,没了他你还有其他的孩子,我只有他一个,所以我不能给你。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念儿也不会,你可以安心的更童华轩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许旭日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这样洒脱的离开夏枼兮,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幻想和夏枼兮在一起的家有多么的美好,也没有人知道在离开的这一刻他已经让自己死了一次。
等许念醒来时,他们已经在船上了。
“爸爸,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在船上。”
“妈妈呢?”
“念儿不是说了,童皓和念儿只有一个人会有妈妈吗?妈妈爱的是童皓的爸爸,所以童皓跟他爸爸拥有了妈妈。”他微笑着跟儿子说,可是儿子哭了。
“念儿,没有妈妈,爸爸也会让你幸福的。”这是承诺,但是他知道那幸福永远都是残缺的,他比谁都知道没有爸爸妈妈的痛苦。
“爸爸……”
许念知道爸爸一定也很难过,他也知道妈妈更喜欢童皓的爸爸,但是为什么妈妈就是不喜欢他爸爸呢?
夏枼兮看到信的时候许旭日和许念已经漂在海上好远了,当然夏枼兮也没有要去追他们,她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对念儿不公平,但她知道,就算最后让她选,她也还是会选华轩。她跟许旭日之间,不过是许旭日一念执着的错误,而念儿就是这个错误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