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侍卫们蜂拥而上,将几位皇子重重保护起来。云狐看着倒在地上的苏小烬目眦欲裂。他伸手想将人自乱兵之中捞出来,却被长枪挡住。
云狐上前几次皆被逼退,只能放弃。一声令下,还活着的刺客们一闪而空。夏慕华这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女子。混乱中他并未瞧得真切,却知道这女子是为了救自己。
确认了妻子无事,他这才走过去探那姑娘的鼻息,呼吸微弱。夏慕华半扶起那姑娘唤了声:“子夜姑娘”本没指望能听到回应,却见那姑娘缓缓睁开眼睛。鲜血染得身上紫色的料子发黑,女子见到他居然笑了出来,她含混地说了句。夏慕华没有听清楚。
而那时苏小烬说的是:“七哥,我欠你的,总算还清了……”
话说完,那姑娘便晕了过去。苏紫晴忽然冲了上来,大声吼着:“大夫!快去找大夫!”夏慕华从未见过苏紫晴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心中暗暗称奇。
华信自太子怀中抬起头来,忽然听见苏紫晴惊慌失措的声音。华信松开双臂,飞身跑了过去。夏峯岚追来,却见她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
没有人回应苏紫晴的话,眼见着怀中人呼吸渐弱,苏紫晴眼中含了泪。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邱傅山忽然对身边一名下属道:“去将城南的百草堂的大夫请来。速去速回。”
华信回过头,眼中泪光闪闪:“小岚,救救她。”
夏峯岚虽是不解华信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会有这般态度,却还是命人将她就近抬去太子府中医治。
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景帝和皇后听闻她是替夏慕华挡了一剑,便命宫中最好的太医前去为她诊治。只是一连三天都毫无起色,华信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太医年纪不小已经白胡子一大把了,老身子骨险些熬不住。都说大夫是这世上最高危的职业,果然不错。皇亲贵胄还有皇亲贵胄沾了边儿的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虽是得把自个儿小命给搭上。
华信一会儿扒拉几下苏小烬的眼皮,一会儿轻唤几声,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终于,她耐不住性子追着太医问:“老伯伯,她什么时候醒啊?”
太医瞧了瞧见太子不在,这才放心大胆地说道:“她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这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华信一拍桌子,横眉怒目,“什么叫看她自己的造化?”
太医叹了口气:“华良娣,实不相瞒。老夫已经尽力,只是这病人不肯醒来我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华信不解地看着老太医。
“老夫问你,这位姑娘可是遭受了什么剧变和挫折以至于生无可恋?”
华信想了想点了点头。老太医两手一摊:“这就对了,这治病救人很多时候也要看病人的求生意志。若她自己放弃了自己,那么神仙也难救了。”老太医压低了声音道,“老夫药石之事已尽,剩下的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若良娣有心救她,也可想想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老太医离去之后,华信便握着苏小烬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些话。但床上这人就是不为所动,双目紧闭。面色红润仅仅像是睡着了一般。一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此刻还在美人在侧逍遥快活,华信便恨得牙痒痒。若是她家小岚这么待她,她肯定化回原身咬死他!
“…小烬,你怎么这么傻。那家伙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华信卷着苏小烬的长发,惆怅道,“从前天庭那帮神仙常劝诫世人忘情弃爱,还阻断仙凡相恋。那时候我总嫌他们多管闲事。但瞧了你我终于明白,人世间的情之一字多是凄苦。曾经的快乐总是在凸显后来的悲苦。如果你还是那个冷面冷心的杀手该多好。”
“杀手?”夏峯岚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回事?”
华信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就见夏峯岚眼中寒光一闪落在苏小烬身上。她连忙挡在苏小烬身前,慌乱地解释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傻瓜。”
夏峯岚冷笑:“信儿,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每次编的谎话都很蹩脚么?”
“哪有!我编谎话可厉害了!”华信跳了起来,见夏峯岚走近急忙伸手去挡他,“你别过来,我不准你伤害她!”
“那你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夏峯岚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华信犹豫了片刻,垂下手无奈道:“好吧,可是这件事你谁都不准告诉,连七坏人都不准说。”
夏峯岚含了笑:“七坏人?”
“就是他,这个负心汉!”华信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你看他说那么多花言巧语,最后一样都没有做到。还连累小烬为他连命都不要。”
夏峯岚瞧着华信义愤填膺的模样,只觉好笑:“他们如今不也修成正果了?这和这个杀手有——”夏峯岚忽然收了声,他大步走了过去,手探上女子的面颊。华信小心翼翼地瞧着夏峯岚,忽见他手伸向她的耳朵前方。细细摸索了几下,果然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突起。
面具撕开,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难怪她看起来面色红润得诡异!
“小岚,你不要伤害她好不好?”华信努力睁大水汪汪地大眼睛。
“好啊。”某人笑了起来,露出可怕的獠牙,“只要你答应为我生个孩子,我便放过她。”
华信拼命摇着头连声道:“我不要!我不要!生孩子可疼了。你让范姐姐生吧。而且,我是狐妖,到时候生出来的小宝宝长了尾巴和角,那可要吓死人了!”
夏峯岚不悦地轻哼了一声,掐了掐华信的脸蛋:“借口。依我看,七弟身边那个假媳妇说的果真不错。你是不是对七弟暗生情愫,所以才连与我圆房都不肯?”
华信一个虎扑栽进夏峯岚的怀中:“不是的!我才不喜欢七坏人呢!我最喜欢小岚了,小岚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夏峯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就好。圆房去吧。”
华信立刻弹了开来,一不留神已经溜到了门边,她回过头扮了个鬼脸:“不要,我怕疼。你留下帮我照顾小烬,我去睡一觉。”说罢也不待夏峯岚回应便逃也似地出了门。
出了门,华信终于松了口气。却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夜色太深她瞧得并不真切。想必是太子府的丫鬟,她并未上心。
接着又是一连三日,苏小烬丝毫不见苏醒的迹象。太子府贴出了悬赏,广召天下能人异士前来为苏小烬诊治,能治好她的人将获一千两白银作为酬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日华信正耐心地为苏小烬擦着脸,忽然听得传报说来了个人揭了悬赏。太子接到成贺的禀报匆匆赶到华信身边一同接见那人。
来人是个昂藏八尺的男子,身着黑色大氅,一顶斗笠遮住了整张脸。他一进门便让人感觉到一阵压抑。
那人收敛起周身的气息,华信竟瞧不出此人的来历。那人并不除下斗笠,低沉的男声道:“谁要诊治?”
华信让过身子:“这儿!”
那人却没看向苏小烬,而是直勾勾地瞧着华信。尽管有斗笠遮挡却还是能感觉到他渗人的目光。太子皱起眉头,成贺上前道:“面见太子还不行礼!”
“你已病入骨髓,但还可一救。”黑衣人下了论断。
“我没病。”华信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如果你是来骗人的,在小岚生气之前还是快走吧。”
“若你真没病,你可说得出自己的来历?自十年前算起,你的记忆还剩多少?”
华信蓦地抬头看着那人:“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是什么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自己来这尘世一趟要做什么?”
华信想了想,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属于那段记忆的地方一片白茫茫,越想头越痛。华信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子。
夏峯岚扶住她,冷声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的江湖术士乱棍打出!”守在门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架起了那人。
“慢!”华信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她扶着夏峯岚站直了身子,“你能医好她么?”
“待我细看。”那人声音平稳,丝毫没有因为旁人的态度改变。
夏峯岚抬了抬手,侍卫们退了出去。那人大步走向苏小烬,只瞧了一眼便摇了摇头:“积年的腐尸,了无生趣。病烂入膏肓了,无药可救。”
“不可能!她还有气!一定是你医术微弱信口胡诌的。”华信叫了起来。
那人回过头双目被斗笠挡住却仍然掩不住瘆人的目光:“我说她药石无灵,七魂六魄散了六魂六魄。唯余的一丝魂魄吊着命,却也如同游丝随时可能散去。以你的法力是可以看得到的吧?”
华信犹疑了一下凝神看向苏小烬,果真见她额头一枚白色的火焰在燃烧。而其他人的周身却有七团火焰。
“果真如此。那有什么办法唤回她的魂魄么?”
男子掐指一算:“她的魂魄在奈何桥边徘徊寻不到回来的路,必须有人将她牵引回来。”
“我去。”华信立刻道。夏峯岚制止她,一双凤目觑向这来路不明的男子:“你说的话玄之又玄,我们要如何信你?”
男子仰头大笑:“好笑好笑,我不忍见世间悲苦为渡化苍生而来,苍生却疑我心怀不轨。”
华信凝神看着那人,忽然生出一丝熟稔的感觉。
“你是——”华信忽然雀跃起来。男子食指覆在唇上,示意她莫说出口。华信回过头:“小岚,这人我认识的。他的话没错的。”
夏峯岚面色稍霁:“既是如此,便依照他的话去做吧。”
男子取下腰间的袋子,竟从那小小的袋子里取出了一盏灯来。华信接过他递来的灯。
“这盏灯名为魂灯,须以你的血为引子点燃然后放置于安全之处,切莫让灯熄灭。你魂魄立体下去地府寻到此女之后便打开三生石旁的三生镜。它可助你二人渡过今后的一次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