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平静的水面投了一个石子进去，人群开始骚动，看着台上那个年轻老师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底下那些人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藐视，于是那些学生开始搅风搅雨，兴风作浪。
“咱们都高三了，还换什么体育老师啊！”
“学校这是坑学生吧！”
“对呀，谁不知道临考前换学生是大忌啊，咱们班就算成绩不好，也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吧！”
“万一影响了成绩怎么办，学校负责？”
“朱老师教得多好啊，现在换个没经验的来，是想毁我们吧！”
说这些话的人算是机灵，也可以说是强词夺理，但总算没直接说出“老师我们不爽你”这种话来，而是找了个很牵强的借口，然后群起而攻之。
听得隔壁班的两个老师嘴角直抽抽——临考换老师关你成绩屁事！这特么换的是体育老师，又不是主科目那些老师，就这样都能扯到成绩上来？再说以前那个朱老师带你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多尊敬人家，还说什么毁你们，明明是你们这帮小王八蛋欺负人家新来的年轻老师……
不是所有的四班学生都在起哄，但起哄的人起码占了三分之一，学生是一个很古怪的群体，有人带头以后，其他人就会效仿，他们或许不是为了反对这个老师，只是把这当成一种时髦，因为心底那份勉强算是叛逆的心理，上课说话，肯定比课间休息时说话来得有爽点，况且还能让老师难堪，多好的事儿……
剩下三分之二的学生没有像那些刺头一样大声说话，但几十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绝对不会小，嗡嗡嗡嗡，就像无数只苍蝇在操场上掠过，他们不敢像那些刺头一样面带挑衅地看着老师，只是不时用余光偷偷去瞟，准备等那个年轻老师一发火，就立刻住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勇气和老师对着干的。
白开心根本没去管，也没发火，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话，声音不大，却很奇怪地将底下一大片闹哄哄的杂音压得死死的，在占地极广的操场上传出去老远，连隔壁班的学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底下那些人不服气，想给这个新来的老师制造一点麻烦，于是拼命提高说话的音量。
但还是没能压住一片纷乱嘈杂中那道醇厚淡然的平静嗓音。
“我没经验，从来没教过学生，所以不知道该教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为人师表该是什么样子，说起来我是有个老师的，但那个人似乎又跟我想象中老师的形象差得太远了，所以不太敢照搬着来，怕真的误人子弟……来之前有人跟我讲过，说高三学生的体育课程基本都是教的差不多了的，像球类啊做操啊什么的，让我不用费这个事，直接让你们自由活动就好，但我觉得这样做心里很过意不去……”
说到这里，白开心有点尴尬地伸出手挠了挠头，底下传来一阵窃笑声，这一次倒有许多是善意的，然后他接着说。
“有人告诉我，你最擅长什么，就教学生什么，我想了半天，我擅长的东西，你们学了其实没用，但总不能白拿薪水不干活，况且你们学了也可以防身，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教你们功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体术，师门绝技不敢外传，所以就不教给你们了，但简单的拳脚功夫，我想我还是能教一些的。”
底下安静了片刻，然后变作一片哗然。
师门绝技不外传，所以教点简单的？
他以为自己是谁，联邦体术高手？还是河图体术名家？
白开心不知道自己淡然的嘴脸在很多人看来无异于装b，无形中激怒了许多学生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几个学过体术的，更是眼露不屑之色，别说这些人了，就连隔壁班的体育老师，都暗自摇头，到底是年轻人，说话太轻浮啊……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别说你一个体育老师了，就算是学校重金聘请过来教体术特长生的那几个高手，教学生时也是尽心尽力，不敢托大说出这种话来，毕竟华国联邦尚武，体术已经跟联邦人的生活密不可分，有些学生看着不露声色，却说不定身具很厉害的家传体术，谁也不敢说自己就能稳胜别人，高手在民间，学校里自然也有。
更何况，你当老师的不全心全意教学生，还大大咧咧的明说我要留几手，就教你们点简单的……
你当学生这么好糊弄的？
一时间，底下暗流涌动，许多人看白开心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当然，你们是高三学生，理应有自己的活动时间，所以要不要学你们自己决定，我不勉强，不学的同学可以自己到旁边去玩，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上课就好。”
白开心看着眼前的几十个学生，平静道：“愿意学的同学请站出来。”
所有人都站着不动，静静看着他。
白开心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这可有点丢人了。
其实很多学生还是很想出来的，他们不想得罪老师，尤其是一个长得很面善的年轻老师，况且大多数人也不怎么懂体术，学什么、学不学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但男生里以那几个会体术的学生为首，那几人个个是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的造型，这么一来，男生自然就没一个敢出头了，而女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意思站出来，怕被那些人说闲话。
一群学生各怀心思的时候，忽然，一个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女生走了出来，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好像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人群有点惊讶，纷纷对这个长相平平的女生侧目相望，神色各异，白开心面色平静，温和地看向那个女生，微微点头，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很傲娇地直接偏过头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第二个学生也站出来了，同样是个女生。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原队伍里的人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一，都是女生。
男生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妙，纷纷起哄。
“怎么，看他是个小白脸就站出来了？”
“你们高中还没毕业呢，这就慌着嫁人了？”
“选男朋友也没这么尽心的吧，那么多人可怎么分啊！”
声音大抵是唯恐天下不乱且泛着淡淡酸味的，学生就是这样，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嘴上也不会饶人。
却没想到反而激起了女生们的同仇敌忾，这一下，连最后两三个跟平时男生关系很好的假小子式的女生都站了出来。
于是场地上很泾渭分明的，男生一个阵营，女生一个阵营。
一个班上自然不可能没几个早恋的，或者说是平日里交往暧昧的学生，在女生阵营中某道足以杀死人的眼光之下，一个男生扭扭捏捏站了出来。
然后陆陆续续又站出来几个男生，都是迫于淫威不得不屈服的那种。
他们很快呼朋唤友，各自的死党也都站了出来。
本来大家和新来的老师就没什么矛盾，看不惯也是因为刚才那人自己都没发觉的一番嚣张言论，但男生说话更嚣张，结果误打误撞把许多人都推到对立面去了，形势比人强在学生团体里其实是很贴切的，反正是随大流，难道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结果到最后，站在原地不动的，就只有寥寥几个男生了。
白开心看着一群人说道：“谢谢同学们的信任，我会努力教好大家的。”
声音里透着真诚，有一种奇怪的感染力，一些情势所迫站出来但却心不甘情不愿的学生，顿时觉得好受些了，看这个年轻老师也顺眼了些。
场面总算是控制住了，嗯，暂时性的。
然后开始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