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温县司马家大宅内,一场有关家族命运的讨论正激烈进行着。当众人争论的面红耳赤之时,在厅堂中央的长椅上一位面如皓玉的少年却因为他们陈词滥调、毫无建树的废话半躺半卧着睡着了。
“应该乘这大好时机跟董卓拉好关系,一待董卓取得天下,我们司马家便前途无限!”
这是今天讨论中占绝对优势的看法,但他们却并不能主宰各自的命运,因为自司马防病故之后,司马家所有大事的决策权便落在那渴睡的少年身上,他便是司马防的二子——司马懿。
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司马懿盘腿看着众人说道:“天下还不够乱,天下不乱,我们司马家便无利可图!”
这是一个前提,一个年前已经让众人信服的前提,司马懿此时说来自然有他的深意。
“懿儿,你不是在说笑吧?我们大半的产业皆在洛阳、河内两处,这如果再乱下去我们——”
司马懿挥手打断三当家的话,诡默如深地笑着说:“董卓自立十四太子为帝,于理、于礼都不和,而今天下群雄逐鹿之心已现,这等大好良机试问谁肯放过?董卓败亡之日亦不远矣!”
这时司马朗突然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边向各位长辈拱手,边接着司马懿的话说道:“若然进攻洛阳,各路大军必会屯兵河内,到时董卓可不会出兵护着我们!”
众人一阵寒暄过后,司马懿拉着司马朗在他身旁坐下并问道:“依大哥之见,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司马朗沉咛不答,一旁六十多岁的二当家插口应道:“那我们是不是投靠袁绍,渤海离河内不远,河内太守王匡与我们司马家交情不浅,想来应该不会阻拦!”
“王匡是倚靠不了的了,看来也只能投奔袁绍比较划算!”三当家一边玩弄手中的玉壶,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司马朗干咳一声,摸着胡茬沉声说道:“带着足可敌国的家产,迎着各路大军前去,你们认为安然抵达渤海的可能性有多大?”
讪笑了一声,二当家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自己的秃头说道:“糊涂,我真是老糊涂了!”
“要么迁到邺城去,伯达在鄱阳谷不是建立了一个应有尽有的大型基地吗?想来应该可以暂时容身吧?”
“不行”司马懿猛地抬头,他盯着三当家厉声道,“现在这种时候不能给伯达添乱,那是我们司马家最后的堡垒,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允许到鄱阳去,听到没有?”
司马朗看了看一脸尴尬的三当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凉州是董卓的老巢,凉州马腾又是我父旧友,想来举家迁往凉州,应为避乱之上策!”
司马朗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但还有不少人割舍不下守护多年的祖业尚自犹豫。这时司马懿突然拍着椅靠大声说道:“就这么定了,大哥带领家族上下迁往凉州,三当家留下来帮我收购各种建材和招揽所有能用的工匠!”
“建材,工匠?”众人乱糟糟地不知司马懿所说为何事,就连司马朗也呆在那,闷头思考。
“懿儿,我们,呵呵,我们买建材、招工匠作甚么?我们不是有自己的建材铺吗?你要修个水池、假山什么的,足够了!”三当家凑到司马懿跟前,嬉皮笑脸地问道。
“不够不够,我要拿出大半的资金来做这些!”
“大半?”
“开什么玩笑?”
“懿儿是不是睡糊涂了?”
众人猜测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司马朗仿佛明白了似的挥手喝止大家的骚动。
“二弟,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你现在是大当家,哪怕你说的不对,我们也绝对会支持你!”
司马懿点头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猛地转身看着几位年老、又是长辈的当家说道:“我们要建造一座全新的洛阳城!”
语惊四座,厅堂内沸腾了,各种各样的疑问接踵而来。
“听我说完呀,大家不要吵!”司马懿笑着走回长椅,继续盘腿坐在那懒散地说道:“群雄伐董不可避免,一旦战争持续,董卓军必会断粮,因为他西凉的补给线完全暴露在各处军阀的眼皮地下。董卓生性残暴,他既然得不到洛阳,便不会让洛阳完好地落在任何人手中。董卓一定会火烧洛阳,绝对!”
众人听得不住点头,气血上涌,一切以钱为大计的他们自然谁都不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纷纷簇拥到三当家跟前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只有司马朗疑惑地低声问:“你怎么能确定他一定会火烧洛阳?”
司马懿诡秘地附在司马朗耳边说:“我能确定,因为我相信文和必会让董卓点燃汉朝衰亡的第一把靡天大火!”
司马朗点点头,贾诩的“暗流”他是见识过的,乘着众人不注意,他又轻声问司马懿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伯达他们,他们去京都是不是为了救姚玉?”
司马懿无奈地点点头,微微闭着双眼以手抚额,“伯达这次去洛阳最大的理由可能是想要将弘农王带出洛阳,和董卓分庭抗礼。只是这么快就跟吕布和张遼对上,我又不能亲眼目睹两个怪物的对决,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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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的夜格外寒冷,这么冷的夜晚却有嘈杂的马蹄声络绎不绝。闭门不出的寻常百姓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位于洛阳正中的皇宫,这日的下午却成了人间地狱。
上百名文武官员,三千六百名皇亲国戚,他们的血铺就了董卓废帝的王者之路。
逆臣贼子的力量比一切都要来得更加凶猛,他们推动历史车轮急速滚动,碾辙腐蚀整个帝国的诸多毒瘤。而忠臣的心是注定要被抹杀的,几乎所有的叛贼都明白残暴和嗜杀是维持自己地位的唯一途径。
血终究会淡去!
仇恨终究会被遗忘!
但活下来的人是要因此而麻木呢,拟或做些什么?
屋里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从天窗泻下来,落在萧翰的身前。萧翰有意识地往前走近了一步,没让月光直接映着自己脸颊。
“你伤得很重呢!” 萧翰轻声说道。
“呵呵,知道瞒不过你,虽然我一直刻意地调稳呼吸,但还是瞒不过你。”姚玉潸然应道。
“你变了!”
姚玉释然:“如何见得?”
“你应该不是如此冲动的人。”萧翰顿了顿,补充道:“我绝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的,你又何必与董卓军正面冲突呢?”
姚玉一声叹息,不无懊恼地应道:“一夜之间城内的五十六家店铺、四十三家作坊,无论老少,无论妇孺尽皆惨死在奸贼的手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萧翰的嘴唇微微颤动,随后不无忧伤地答道:“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你应该为活着的兄弟着想。二月社没有了你,你让他们如何躲过这场浩劫?”
一双娟秀的手撑开垂帘,一张清丽的脸在月光中浮现,这便是洛阳最大势力的二月社主持人——红颜姚玉。
“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这坚强的女人现在却显得那么无助和惶恐,她微微贴着萧翰的胸膛,低声说道。
萧翰点点头,搂着她转身推开了房门,让屋内浓重的陈腐气息能够散发,一边故作平和地说道:“你们最好能在年终之前离开洛阳,前往西凉武威与司马朗会合。”
“是要我放弃洛阳的基业么?”姚玉皱着眉头,挣开萧翰揽在腰间的手,走到院中,仰头迎着月光。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救你们离开洛阳,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带走弘农王刘辩!。”
姚玉诧异问道:“弘农王?你要带走他做什么?”
“我没有任何的背景,所以需要一个契机崛起,而弘农王将成为这个契机。” 萧翰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姚玉问,“收买城门校尉伍琼的事情进展可顺利?”
姚玉点点头,却叹息着说:“如果你真想带走弘农王的话,你必须先杀掉一个人,必须先杀掉董卓的首席军师——许茂!”
“许茂回来了么?他不是一直在兗州招揽大富之家吗?”
“昨天刚刚入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