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焱舞流光】
一片红色中，柳逸才看到焱武君依树倚靠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笑的很开心，很得意，但只不过一眨眼睛的时间，焱武君却突然愣住，脸上的笑容也好像被冻住了一样生生止住，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柳逸才。
柳逸才往身后望，他身后什么人也没有，不懂焱武君为何变色。
柳逸才不知道焱武君色变的原因，也没有探究焱武君色变原因的兴趣，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很明确。
“焱武君，玄梦师叔到底在什么地方？”
焱武君该色变的，他有理由想不通，他们离开太玄真宗前，身后那些恶声恶语焱武君听得清楚，他相信柳逸才也听到了。
他以为柳逸才会对自己破口大骂，会对自己说：“都是因为你才将才太玄真宗推进风口浪尖，原以为你是个热心良善的人，却原来是我柳逸才看错了你。”
然而柳逸才什么也没说，他的脸上除了着急，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脸的淡然坦荡。
焱武君实在不理解，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怎样的教导，竟造就出柳逸才这样的性格，无欲无求，无怨无恨，甚至不懂得算计和心机？
“柳逸才，你不恨我？”焱武君诧异的开口。
“我为什么要恨你？”刚刚站定的柳逸才被焱武君突然的问话弄迷糊了。
“风家灭门案本君知道你不是凶手，本君虽然好心帮你，却因此让你的师门无端背负指责和骂名，你该恨我。”
“的确，”柳逸才点头，如此说来，他确实有恨焱武君的理由：“逸才该恨你。”
“太玄真宗是逸才的家，师父自幼抚养逸才成人，师门在逸才心中不容侵犯。清者自清，风家灭门案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因你的任意妄为让逸才的师门遭受无端谩骂，逸才该恨你。”
柳逸才行至焱武君面前站定，脸上却依旧没有愤怒和怨恨，原本的焦急神态渐渐淡去，柳逸才反而对焱武君深深一礼，真诚的开口。
“只是那日太玄殿上你为逸才说情，逸才直到现在仍对你满心感激，恨不起你。焱武君，逸才知道你是好心，但有些事真的不是你一个闲人可以碰的。玄梦师叔是逸才的责任，逸才不能让师叔有失，逸才不知道你对师叔说了什么，师叔竟那么听你的话，但逸才希望你能将师叔还给逸才。”
“带走你师叔后，你打算怎么做？重新回到地牢，等待下次公审吗？”焱武君试探性的问。
“是。”柳逸才坚定到毫不迟疑的开口。
“为什么？”焱武君终于吼了出来，他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世界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死脑筋的人。
“逸才不能让师门因逸才受辱，平白担上一个私放嫌犯的罪名。”
“如果真凶一直抓不到，你就打算一直待在地牢里？如果那群看热闹的人质疑玄真偏护徒弟，要求玄真道长立刻处决凶犯，你也等着被处刑吗？柳逸才，你到底知不知道本君带你离开的用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回去会有什么下场？”
“逸才知道，但天理昭彰，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会查清楚。”
“如果说不清，查不明白呢？”
“逸才从不轻生，但若事情真到你预言的那步，逸才也不畏死。”
“柳逸才，你——”焱武君深深吸气，控制自己的怒火，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四君的人选，转身往焱舞流光深处走去：“你师叔玄梦就在里面，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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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进太玄真宗前，在父亲和母亲以往讲述的故事中，柳逸才一直以为江湖之上各门各派的长老和领袖一定都是德高望重、一把年纪、不苟言笑的模样，毕竟要经过时间的磨练和岁月的沉淀，人才能成长起来，也才肩负的了责任和重担。
柳逸才一直觉得玄梦师叔的存在已经够刷新他的认知了，这世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像玄梦师叔一样的小小长老了，可看着眼前的景，眼前的人，柳逸才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重新刷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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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舞流光的深处，终于没有了满目的红艳，杨柳依稀，环环绕绕，脚下绿草芳天，绿色中的那一抹抹白——是白鹤仙。
“白鹤仙花可观赏可入药，本君知道太玄真宗种有这种花，特意为你布置的园子，原本希望你能喜欢，顺便答应我所求，可惜……你师叔就在前面。”
再往前，一个拱形石门，上有柳园二字，园子内种了大片的柳树，柳树下，朵朵白鹤仙相连，如玉的花、翠绿的叶和肆意的花香相交融，再配上花前坐着的一袭粉色，笛声悠悠，美，很美，美得无法描述，恍若此刻置身太玄真宗。
“阿逸，阿逸，真的是阿逸，你终于来接梦儿了！焱武君，你果然没有骗梦儿，阿逸真的下山来找梦儿了，梦儿好开心！”
柳逸才尚未从梦一般的美景中醒过神，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开心可爱的模样，让人实在不忍苛责。
“师叔，能答应逸才以后没有逸才的跟随，不要再下山了，好吗？”柳逸才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轻柔的开口。
“好，只要阿逸一直陪在梦儿身边，梦儿什么都答应阿逸。”听到柳逸才的声音，玄梦一如既往不假思索的开心点头：“对了，对了，阿逸你快来看，这里有一个小弟弟，好可爱啊！”
柳逸才顺着玄梦的指引望去，玄梦的身后躺着一个孩童，孩童看起来很小，四五岁的样子，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黄白相间的浅色衣衫，没有穿鞋袜的双足动了动，似乎被说话声吵醒了，孩童缓缓坐起身，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懵懂和好奇，侧着头盯着玄梦和柳逸才看，阳光下孩童周身好像笼罩着一层浅黄色的柔光，大大的眼睛里一派天真无邪。
“你醒了，你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你能告诉梦儿你的名字吗？”玄梦看到孩童醒来，快步跑到跟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孩童。
“大姐姐……大姐姐怎么变成小姐姐了？”孩童粉嫩的双唇开始微微嘟起，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很认真的思考，孩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姐姐变成了小姐姐，那以后吾是唤汝大姐姐还是小姐姐呢？”
孩童的模样好像认识玄梦，但是不应该啊！柳逸才皱起眉头。
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门派标志，借此标示身份地位。
墨染清秋的门派代表之物为坠有黑玉玉坠的精钢扇骨的纸扇，佛阶云乡的门派代表之物为随身佛珠，而太玄真宗的门派代表之物则是阴阳八卦佩。
柳逸才看向自己腰间，比如自己腰间系的阴阳八卦佩，比如眼前这个孩童脖间的佛珠。
阴阳八卦佩——太极阴阳，八卦为形，玉佩下方刻有玄龟，背负着阴阳八卦，意为将太玄真宗背在肩上，放在心中。太玄真宗弟子分为六阶，以玉佩绳结串进的玉雕星星区分，六阶弟子为新近弟子，所以他串进的星星为六颗，五阶弟子的玉佩绳结串进的星星为五颗，四阶为四颗，三阶三颗……以此类推。柳逸才虽然是掌教亲传弟子，但入门偏晚，人虽然也勤奋，武功修为却总欠点火候，至今仍是个五阶弟子。
而那个孩童胸前……那串泛着金色光晕的玉珠子，那是佛珠，是佛阶云天地位极高的人的象征！
佛阶云天的高层人士认识玄梦师叔？
开什么玩笑？
玄梦自幼就一直待在太玄真宗，掌教师父对她极其珍视，从不轻易让她露面，就是在太玄真宗内，除了师父、玄清师伯和清明、清华两位师兄外，也就只有他柳逸才能经常接触到玄梦。
而且柳逸才直到现在仍然记得他刚入山门时，大师兄清明对自己讲的话。
“二十年前，曾因一件旧事，太玄真宗和佛阶云天差点不死不休，直到了空继任佛阶云天的方丈之位，两派关系才逐渐好转。虽然现在在外人看来三教一武情谊深重，但若有朝一日你需要外出，不要和佛阶云天与墨染清秋的人有过多纠缠，招呼一声已是太多。”
那日太玄真宗祈愿台上，正在对刚入山门的自己讲述门派地理布局的大师兄忽然抬头，看向不知名的高处，上一句明显还没有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大师兄转身，直直的盯着柳逸才，沉声告诫，原本就严肃冷然的脸上，那一刻，更加寒冷。
大师兄虽然没有讲明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柳逸才却明显感觉到，三教一武的关系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好——至少二十年前没有那么好。
这个佛阶云天的孩童竟然认识玄梦师叔？而且看起来还和师叔很亲昵，关系很好的样子？
怎么可能——
“焱武君，这个孩子究……究……”柳逸才问向身后的人，想弄明白孩童的身份。
“不要叫姐姐，你叫梦儿师父吧。”玄梦听到孩童的问话，不假思索的说出自己的回答，笑的开心。
“师父……”孩童重复了遍这个称呼，似乎在思考这个称呼的意思。
柳逸才一句问话尚未问完，却被玄梦脱口而出的话吓得差点结巴，一个猛拽急忙把玄梦拉回自己身边，对眼前这名不知道是佛阶云天什么身份的孩童道歉：“……我师叔胡言乱语，大师不用理会。”虽然称呼孩童大师不太恰当，但柳逸才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孩童。
玄梦师叔刚才那句话太失礼了，哪有人一开口就让素昧平生的人喊自己叫师父的，而且还不知道对方现在有没有师父。
师承有序，门派有别！
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孩童还没拜师，也愿意拜玄梦为师，可佛阶云天的人也不可能答应啊。
“阿逸，梦儿没有胡言乱语，梦儿是真的想收一个徒弟。”玄梦难得严肃起来，努力为自己辩解。
“师叔不要胡闹，那个孩子是佛阶云天的人。”柳逸才一个头二个大，不知道该怎么给玄梦解释。
“是佛阶云天的人怎么了？大师兄有清明做徒弟，掌教师兄有阿逸你做徒弟，梦儿也想要一个徒弟啦！”
“小玄梦，你想收谁做徒弟都可以，唯独眼前的这个孩子不行。”看出柳逸才的窘迫，焱武君终于出声，在孩童身旁站定，耐心的替柳逸才回答玄梦的问题。
“为什么？”玄梦不死心的开口，孩童也不解的看向焱武君。
“因为这个孩子是佛阶云天最至高无上、最神秘的存在，佛阶云天的佛子。佛阶云天不会公布这个孩子的存在，更不可能让这个孩子认小玄梦为师父。这可关系到佛阶云天的面子，佛阶云天的僧众们怎么会同意这种平白无故低人一辈的行为。”听到孩童的身份后，焱武君不出意外的看到柳逸才更加吃惊的表情，显然完全没有料到孩童的身份，有些懵了。焱武君眼眸转动，趁机想到一个‘好主意’：“小玄梦，你如果真的那么想收一个徒弟，眼前不是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吗？”
“更好的人选？”玄梦看了眼焱武君，坚决的摇头：“可你没有佛子好看，也没有佛子可爱，梦儿不想收你为徒。”
焱武君额头青筋跳动，脸上的笑容尴尬的在脸上停了片刻后，没好气的开口：“本君说的是柳逸才，玄真道长既然那么疼你，只要你请求，说不定也会同意把柳逸才送你做徒弟。”原本想捉弄人却反被调侃的焱武君情绪不好的看向玄梦，太玄真宗的人都喜欢这么一本正经的调侃人吗！
玄梦不知道焱武君的心思，听到这个提议，眼睛猛地一亮，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掌教师兄那么疼梦儿，一定会同意梦儿的请求的，等回到太玄真宗梦儿就去找掌教师兄，问师兄要阿逸。这样梦儿就是阿逸的师父了，阿逸就可以一直一直陪在梦儿身边了。”
“对对对，只要你一直缠着玄真道长，锲而不舍、坚持不懈，本君相信你一定能让玄真道长答应你。”焱武君落下去的情绪又上来了，在心里开始打起他的小算盘。
以他对太玄真宗的调查，他发现玄梦在太玄真宗是个神奇的存在，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玄梦身上都很合情合理，对于玄梦的诉求，身为掌教的玄真道长也基本上是件件依从——学艺中途更换师父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是玄梦就很合情合理。
玄梦单纯好控制，如果柳逸才成为玄梦的徒弟，那今后他无论对柳逸才提什么要求不就都是分分钟答应的事情吗！
焱武君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沾沾自喜，忽然一声大吼，打碎了焱武君的美梦。
“焱武君，闹够了没有！佛阶云天的佛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