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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仙境

凤儿在山脚下长大,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到了山里,仿佛鸟儿回到了林子里,鱼儿游回了大海里,带着麦克和陈明显只走小路,避开山上众多的寺宇,三人渐行渐远,进了深山。白天,凤儿带着麦克和陈明显打猎或溪水中捕鱼,夜里就住在山洞里,过着白日好吃罗锅饭,晚上好睡落叶床的日子。大山深处,景色优美,与世无扰,倒也逍遥快活。麦克和凤儿都喜欢这样的时光,陈明显有时想起遇难的同志,大声痛骂政府黑暗无能,但在这大山深处,谁也听不到,凤儿也就由着他大喊。

一日,麦克说:“我们从此就住在这里算了,不问世事。”

陈明显说:“国家处于水生火热之中,我在这里可不能安心。”

凤儿说到:“到了什么山就唱什么歌吧!何必整天想着国家,想着人民。你忧国忧民也没用,现在不是也得躲进山里。”

陈明显说:“总有一天,光明会来的。”

凤儿突然一笑,说:“不如,我带你们到一个地方,也许你从此就不想下山了。”

麦克说:“什么地方?”

凤儿说:“仙境。”

陈明显说:“这个世界哪有什么仙境?也没有什么神仙。”

凤儿大笑:“如果你到了仙境,你就是神仙。”

陈明显说:“不可能,不可能。”

麦克不理解什么是仙境,陈明显就解释说是天堂,上帝和天使所住的地方。

麦克说:“中国的神仙都很功利,我们恐怕得要贿赂他们才行。”

陈明显和凤儿大笑,又想,倒也有道理,人们求神拜佛,都得用香钱纸火,烟酒牲畜供奉。

笑归笑,麦克和陈明显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仙境,说凤儿骗人逗乐。凤儿却较真起来,拿出一袋土烟,让陈明显抽。陈明显说:“你知道,我不抽烟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带着一袋土烟呢?”

凤儿说:“这个不是一般的烟,是虫烟。可以指出仙境的方向。”

陈明显虽然不信,但是为了证明没有仙境,也就配合的抽了几口。土烟很快就袅袅然的飘向空中,顺着烟所往的方向,凤儿带着两人走上一条山中小路。

麦克奇道:“奇怪。这里没有人来的痕迹,怎么突然出现了一条路。”

凤儿说:“这是古道。”

陈明显问:“古道如果没有人走,也会荒芜了。这条路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走。”

凤儿一笑不语。

古道两侧森林茂密,遮天蔽日,都是原生的杉木和松树,古道就在林间穿梭。漫步在一尘不染的林海中,顿觉清爽空朗,心旷神怡。林中或绿草如茵,或山花烂漫,或细竹丛丛,或青石铺道,景致十分迷人。就连山间的雾也令人流连。这里的雾,有时雾锁山峦,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有时云飞雾散,天高云淡;有时薄雾缭绕,轻风阵阵。置身于古道、林海、薄雾、鸟鸣声中,人也成了大自然中的一景,达到了返璞归真,天人合一的境界。

麦克和陈明显被眼前的美景吸引,说着:“果然是仙境。”

凤儿却说:“这里只是通往仙境的路,仙境还很远。”

在古道上走了半日,路边的树林里,突然游出一条巨蛇,长有数十米,腰有酒桶粗,全身金黄,闪闪发光,见到三人,就翘着头,张着嘴,发出了很沉闷而沙哑的声音。陈明显和麦克拉着凤儿就往回跑,可是蛇的速度更快,三人只得站住,麦克立刻把凤儿拉到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凤儿喊着:“别怕,蛇不伤人。”

陈明显眼疾手快,手起刀落,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刀剁了下去,将蛇砍为两段。陈明显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今日就做汉高祖。”

蛇吃痛,满地打滚,创口上血流如注。

凤儿大叫一声:“你。。。太残忍了。”说着,从麦克身后挣脱出来,用手按住蛇的前半段,拿出一包金色的药粉,撒到蛇的断口上。蛇仿佛知道凤儿在为它辽伤,也不挣扎。金色的药粉效果神奇,蛇的血立刻止住了。

陈明显和麦克都看呆了。只见凤儿用手拍了拍蛇头,巨蛇勉强吐出舌头在凤儿的手背上添了几下,丢下半截蛇身,游回了树林。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想起那群咬了陈剑的蛇。蛇的记忆能力和记仇能力真是惊人,居然能认出陈明显的儿子,也是应了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那句话。又想到,蛇群没有袭击齐力,齐力自诩我是好人,竟然仿佛也对。

话归原题,麦克看到凤儿治蛇伤的手段,问道:“凤儿,这太神奇了。蛇好像很听你的指挥。你从哪里学来的方法?”

凤儿说:“我家祖传的绝技,我所会的也不过是皮毛。据说我祖上的先人能驾驭龙。”

麦克说:“龙是中国皇帝的象征。你们家可真厉害。”

凤儿说:“可惜都失传了。”

陈明显此刻却显得格外的古怪,他一言不发,看着半截蛇尾发愣。凤儿还在生气他刚才斩蛇,也不理睬他。只是带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不久,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小镇,小镇外侧有城墙,墙门大开,三人走进城门,只见里面街道干净整齐,光滑的青石板路伴着青砖青瓦的古色古香的房子,还有随处可见的修理得漂漂亮亮的绿树红花,街上人来人往,人们身着干净整齐的衣服,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眉宇间神气十足,不时地互相打着招呼。

正是中午时间,三人都觉得饿,四处寻找一个吃饭之处。突然闻到一阵菜香,抬眼四处一看,前面有一个餐馆,里面坐满了人,人人从容不迫的吃着饭,聊着天,中间有伙计忙碌着,为客人加水添菜。三人也走了进去,立刻有伙计招呼了坐下,喝着茶,也无须看菜单,饭菜已经上来了。三人正饥肠辘辘,加上数日来在深山中,许久没有见到过如此丰盛的饭菜,于是放开了吃了个痛快。吃完了,陈明显招呼了伙计要结账,伙计却摇头,又奇怪的看着三人。三人看了看周边,吃饭的客人也都是来了便吃,吃完便走,无人付钱。再一看餐馆里,也找不见掌柜的柜台。

三人满腹疑惑的走出餐馆,就看到前方有一个药店,门前匾上写着“济世堂”,药店里面坐了一排人等候取药,柜台里,有伙计忙碌着拿取各种草药,又在柜台上称量着,一切次序井然。麦克眼见着一人进了店,取了药就走人,麦克奇道:“这也不用付钱的?”

陈明显和凤儿看了一会儿,也称:“奇怪,奇怪。”

边上有个老头,说:“三位是外面来的吧?”

三人说是。

老头说:“看你们三人风尘仆仆,想必走了长路,不如到我家里休息。”

三人互相看了看,略有迟疑。老头身着灰色长衫,普普通通,眉眼间都是善意,满头白发,年纪约有七十。

老头又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三位不必客气。”说着,热情的就拉上三人。

三人不忍推辞,于是便去了。

走了几分钟,就到了老头家,只见老头竟然住在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里,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蓝天白云下,一片金碧辉煌。

三人大吃一惊,住在这么富有的房子中,这个老头估计来头不小。

陈明显就问:“老伯,您是这房子的主人?”

老头说是,陈明显又问:“您是生意人吧?”

老头一笑,说:“我以前是药店的伙计,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十年前就回家养老了。”

凤儿问:“您高寿?”

老头说:“我今年142岁了。老了老了。”

三人吐舌。

走进大门,门内建有影壁,老头带着三人西转先进了外院,向北通过一座华丽的垂花门进入方正而大的内院,北面正房进竟然有五间,连接各厢房的抄手游廊上都有彩画,或是福寿双全,或是四季平安等表达美好的图案,中间也有贤哲之古训,古今之名句,或颂山川之美,或铭处世之学,或咏鸿鹄之志,风雅备至,充满浓郁的文化气息。老头带着他们走进正房的其中一间,里面居中初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牌位。

陈明显忍不住,问道:“老伯,我想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头说:“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说,我当知无必答。”

陈明显就说:“您的先人是做官的么?”

老头大笑:“非也非也。”

陈明显吃惊地问:“那您现在的家产是你自己。。。积攒出来的还是从祖辈手上继承下来的呢?”陈明显觉得一个药店的活计要拥有这么大的房子,不知道得积攒几辈子,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得硬着头皮说了。

老头笑了笑,说:“都不然。是镇里的房子。”

三人都不理解,老头说:“我家人多,镇里就给我们安置了大的房子。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一百年了。”

“原来是要给政府交租金的房子。”麦克说。

老头说:“不是,不是。我们都不交租金。租金还是我从古书中看到的用词。现在没有人使用了。”

凤儿叫起来:“天哪,这是哪里?”

陈明显说:“仿佛是理想之国,世外的桃源。”

老头也说不清楚这是哪里,只是祖祖辈辈居住在此,偶尔也有外人来,也大略知道外面的世事。但这里的人们都习惯了安逸的日子,也从来没有人要离开。

三人在老头家住了一宿,见到了老头的几个儿女,人人谈吐文雅,待人有礼。

第二天,老头仍然挽留三人,三人又住了数日,发觉这个小镇,财产公有,人人平等,物资都是按需分配,人人安居乐业,百姓都高寿,活到两百多岁都不算太老。对小镇越了解,三人就越喜爱这里的生活,索性住了下来。

小镇的美好的生活激发着陈明显的救国救民的理想,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按奈不住,想要回到世间去。麦克和凤儿都十分思念家人,于是三人决定离开。老头一家看到他们去意已绝,也就不多加挽留,为三人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三人告别离去。

按照来路,三人先是出了小镇,找到来时的古道,就往回走。走了不久,古道突然就到了尽头,尽头处隐隐约约是一个山洞,只是被石头,土块半掩着。三人觉得走错了路,要折回,可是后面哪里还有什么路,只是一座大山,他们就在半山腰上。往后走不成,那就往前,先进洞看看再说,也许路就在洞里。

三人搬开石头,凤儿带头就走进山洞。山洞并不大,四周都是石壁,上面分别画着蝎子,蜈蚣,蛇,蜘蛛,蟾蜍,凤儿将之命名为五毒洞。

陈明显说:“名字倒也贴切。只是不知道这石壁的后面是不是都是毒物?”

凤儿说:“如果是毒物,我倒不怕。”

三人就在石壁上四处寻找打开石壁的机关,麦克猛地左右一推石壁,石壁开了,原来石壁竟然是一个门。凤儿一声欢呼,走了进去,说:“你们俩稍等,我先去看看是不是有毒物”。

麦克和陈明显此刻都对凤儿佩服的很,都按照她的话行事,于是就在外面等着。但两人都往石洞里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屋子模样的石洞,里面竟然很明亮,屋子的四个角透出一种绿色的柔和的光,整个的屋子就浸在这种柔光中,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屋子的角落里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被绿光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

两人吃惊的望着那一推推的珍宝,各有各的想法,陈明显想的是,把这些珍宝用于地下组织的活动经费,用于购买枪支弹药,把成员们都武装起来,从此和军阀,和这个罪恶的政府对抗到底,珍宝如此之多,将来还可以用于新中国的建设。他想着想着,不由喜上眉梢。麦克想的是,虽然,他不必为钱烦恼,为生计奔波,但财富当然是越多越好。从此,他和凤儿,以及他和凤儿的子子孙孙们都可以过着富足美好的生活。他也是越想越美。

突然,麦克发现凤儿不见了。他大叫起来:“凤儿!”立刻就冲进洞里,却看到凤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怀里抱了一个瓶子。陈明显也跑了过来。两个人捏虎口,掐人中,用水淋,折腾了许久,但是凤儿依旧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麦克将凤儿抱出五毒洞,在日光中,凤儿脸颊苍白,没有一点儿生气。这一个变故发生的如此之快,让麦克霎时间从天堂落进了地狱。他只觉得心里冰冰凉的,眼前的万物都是一片灰暗。陈明显也是焦急万分。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日出日落,已经三天,凤儿依旧昏迷不醒,麦克一直抱着凤儿一言不发,坐等了三天。陈明显几次进入石洞察看,也没有什么收获,他揣测着是石门几百年未开,里面都是污浊之气,凤儿可能就是被污浊之气所伤。他又察看了珍宝,越看越觉着价值不菲。他又仔细看了凤儿昏迷时手里拿的瓶子,瓶子像是瓷做的,又觉得不是,但是精美之至,让人看得如此如醉。他想和麦克讨论,但是麦克看也不看那个宝瓶,陈明显只得将宝瓶随身藏了。麦克只是痴痴的看着凤儿,仿佛灵魂已经随着凤儿去了。陈明显劝麦克吃点东西,麦克也不愿意,陈明显只得说,凤儿可能随时会醒来。麦克才勉强吃了些。

每一分钟都是漫长而焦急的,可是时间自然有它的规律,一刻不停。很快,七天七夜已经过去。凤儿已经没有了气息。麦克还是一言不发的抱着她,不相信她已经离他而去。陈明显悲伤之余,一刻不停的想的是如何离开。搜索遍了山洞,没有线索。在洞口,林边,他点起从凤儿包里找出的虫烟,烟笔直向上。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没有一点发现,难道他们要永远的留在此处了么?

第八天,天下起大雨来,雨顺着风,飘进石洞。麦克只得将凤儿放入石壁后面的石屋中。雨越下越大,石洞中的水势竟然越来越高,陈明显赶紧将洞口的土垫高,不让水流入,又挖沟引流,将洞里的水排出去。可是洞里的水还是越来越多,情况紧急,他拽着麦克,让他帮忙。麦克不愿意,两人正在扭来扭去,突然,地面一松,两个人都陷了进去,两人本能的使劲挣扎,越陷越深。

良久,脚下一硬,两人只觉得双脚着了地,靠着自身的重量,接着脑袋也穿过了土层。清理了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一看,碧空万里,周围绿茵环绕,他们还在山里。陈明显一摸怀里,宝瓶和一干事物居然还在。两人四处寻找他们穿越的土层,却找不到。举头一看,空中有一大堆黑云慢慢的升向空中,又慢慢的散了开去,最后消散在蓝天之中。

两个人呆坐了一会,才缓过来。麦克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他想到了死去的凤儿,心里痛如刀绞。陈明显也很悲伤,但是他的革命理想时刻的激励着他,在潜意识里,他始终觉得还有一番大事等着他去完成,儿女情长,比起理想和事业还是光芒不够耀眼。

他们两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两人穿过树林,就找到一条山路,走了不久,遇到一队到楚雄的马帮。两人于是随了马帮往前走。与马帮一交谈,才知道,已经是1931年。他们在山里,或者说仙境,待了几乎一年。

经楚雄,回到昆明。陈明显设法联系到地下组织,北门街爆炸事件还没完结,他不宜留在昆明。于是,他服从组织的安排,去了SH。麦克伤心欲绝,黯然离开了中国,回到他的故乡,英吉利。一年以后,麦克托叔叔找到陈明显,希望能收藏宝瓶,以作为凤儿的遗物,留作纪念。陈明显念着旧,又感叹着麦克的痴,慷慨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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