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是我不得不面对的,所以,从俘虏营回来,我直接回了营帐。他正在桌案前看着军报,见我回来便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迎我。
“那些俘虏我已经交代了人去处理,你又何必自己费心?”他淡淡地说道。
我觉得他误会了我,说:“我照顾的可不仅仅是俘虏啊。每一个伤员我都关心了。医生眼里,患者是不分国籍不分男女的。”
“不分男女?”他啄磨着这句话的潜台词,说:“不分男女的工作以后你就不要做了。”
“你管的太宽了。”我讨厌他的专横。
“还不够宽。”他微笑道,说完拥住我,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国外的心理学家们曾经做过这样的试验,接受试验者被关进一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书籍,没有电话,没有电脑,没有任何信息来源,只有正常的饮食,每呆一天都会有丰厚的报酬。最后被试验者纷纷停止试验,再也忍受不了无聊。试验结束后,每个被试验者的智商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由此可见,人是不能无所事事的,越呆越傻。换句话说,能够闲呆着什么都不做的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我突然间明白上学时为什么聪明的数学老师监考时总要拿两本书来看,而呆呼呼的化学老师只会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们了。绝对是智商差异导致的。
因此,在军队里能胜任医生手下的护士一职,让我觉得自己能力尚可,还有价值。谈到价值,我可要问问曜灵这军中护士军饷是多少,让他发军饷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我那份。
当我把这个要求跟曜灵提出来的时候,他冷冷地说:“你要救的人,为什么要我出药出粮食?让我们来算一算这些俘虏的花销一共是多少——”
“哎,”我急忙拦下他的话,心想他有时候也没那么大方。我继续说:”我们之间谈薪水是显得生分哈。红十字会救死扶伤都是义务。谈钱伤感情。”可是,谈感情伤钱啊。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弧度,说道:“羌国一直没有动作,所以我打算后天开拔,灭掉它。”
“哦。”我说,“带着我。”
他终于露出明显的笑容。
用过晚膳,我按惯例去“查房”,查到俘虏营时,那个羌国士兵又用深沉的眼光看着我。
“你的伤好多了。“我说,“虽然你是敌国俘虏,可是我们大晟还是很讲人道主义的。”
他冷哼一声,说道:“阴谋。你们定然是有什么阴谋。否则不会留着我们。”
“你就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边给他换药边说:“后天我就跟大部队走了,你们会继续留下来。我不能罩着你了,你多保重。有时间多想想如何平息战火,别总是仇恨。”
他眼神一凛看向我,我心里一惊,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一丝不安在当晚遇袭时终于平静了。
曜灵先发觉出帐外的异样,在他刚想叫人时,四个男人闯入帐内,暗卫随之进来与之缠斗。曜灵迅速从枕头下抽出佩刀,加入战圈。
那四个人蒙着面,其中一个看起来武功高强,暗卫应付起来吃力。曜灵武功本就不高,更是难以招架。我担心着曜灵,便四下里寻找兵器想帮他一把,目光刚好落到兵器架上的长刀。
可是他们的招式行云流水,我无从介入,只得举着长刀寻找机会。我看到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心头一紧,正巧那双眼睛也扫到了我。他动作一滞,但很快嘴里喊了一句什么,大概是羌语。他的同伙们应喝一声,接着他的剑指向我。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从身后搂住我。我只觉得脖子上冰凉。
“跟我走。”他用蹩脚的汉语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挣扎。
敌我双方被我的声音吸引,停止打斗。曜灵面露紧张,欲上前抢回我,却被黑鹞拉住。而黑鹞欲要上前拉我。
那羌国士兵喝道:“不想让她死就退后。放我们走。”
“你以为你们逃得出营帐?外面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你们几个插翅难逃。现在投降,我饶你不死。”曜灵说道。
“本来没抱希望活着,所以,我不介意同她同归于尽。当然,只要你肯舍得。”羌国士兵很有把握的样子。
曜灵的眼神似有怒火,我猜想她一定是怪我养虎为患。于是我说:“不带你这样的,恩将仇报。当初可是我主张留你们的性命的。”
羌国士兵身体一僵,可瞬间又恢复如常,对曜灵说道:“怎么样?是要我和她一起死,还是让我活着出关回到我们大羌?”见曜灵不说话,他又继续说:“放心,只要我能回到大羌,我就不会杀她。”
“是不是只要放了你,你就会放了她?”曜灵问。
“我只说不会杀她。”
曜灵怒火中烧,说话咬牙切齿,像从嘴里挤出来似的。“你什么意思?”说完要上前救我。
我只觉脖间一紧,那刀刃紧贴皮肤。
羌国士兵道:“筹码在我手上,轮不到你跟我讲条件。”
这时,一个将军进账,跟曜灵低声耳语,只见曜灵面沉如水,眉头紧皱。随后,他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
接着,他对羌国士兵说:“换我当人质,对你更有利。”
“你怎么能断定你对我的价值高于她对你的价值?”
曜灵眼露寒光,说:“你的条件,说出来。”
“四匹快马,她得一直跟着我。至于她怎么回来,还会不会回来,那是后话。”羌国士兵嘴角一勾,“要么她现在死,要我跟着我活着。你来选择。”
“你能保证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会伤她半分?”曜灵无可奈何的妥协。
“自然,我不为难女人。”
于是,我被劫持出了峪荣关,一路向西而去。
羌国士兵在我身后,此时我与他共乘一骑。
我开口道:“没想到你武功那么厉害。”
“我从小被父汗送到拜月教习武,现在我是大羌第二高手。”
“第一是谁?”我脱口问道。
“我师父。”
“哦。不过你刚才说你父汗?”我好奇地打听。
“嗯。我是大羌的二皇子穆雷。你们大晟的皇帝若是知道我的身份,决计不会放了我的。”他平静地说。
“恐怕他知道的。”我想起将军对他耳语那一幕。
“哦?怎么会?他为了你放了敌国的皇子?”
我脑筋一转,说道:“他若不放你,你会杀了我么?”
他沉默不语,半晌,问道:“你,是皇帝的什么人?”
这是个好问题,我现在是曜灵的什么人呢?
“怎么不回答?”他催促着。
“我在想该怎么介绍我自己。”
“至少可以说是你们皇帝的女人吧。”
我瞬间黑线,说:“你怎么知道?”
“你们住在一个营帐里。”
好吧,算他聪明。
他问道:“你是皇后?”
我摇头。
“妃子?”
“我摇头。
“那是什么?”
“只是女人。”对!就这么简单。
“你们皇帝出征,身边只带了你一个女人,还没有名分,真奇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算让你长见识了。”我讪讪道,接着我又说:“所以,你看,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分量的女人。”我怕他会以我要挟曜灵更多。
“哈哈,我看未必。他很紧张你,所以我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有人居然会像我一样为了女人放弃杀掉敌国重要人物。”
呃?他什么意思?难道?
我忍不住回头想看他,却不想迎上他的是复杂但却炽热的目光。我赶紧回过头,不再作声。
过了良久,他温柔地问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