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为人热情好客,喜欢交朋友,他交朋友也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看得顺眼就愿意交。这么些年交的朋友,老罗自己都记不住了。杀狗的、卖鸡蛋的、采药的、赶车的、开当铺的,各种人物都有。
老罗家酒卖的好,也是和他喜欢交朋友有关系。除了本地的老主顾外,买酒最多的就是路过符单的生意人,其中不少是从外省来的。有一次从关外过来几个贩高丽参的大汉,酒量大,性格也豪爽。老罗跟他们越聊越投机,半天工夫就撮香磕头拜把子了。这几个人倒也不含糊,不白喝老罗的酒,走的时候一人带走一坛,扔下一打高丽参。
老邢跟老罗也算认识。老邢也喜欢喝酒,但是不大爱说话,去老罗那打酒都是买了就走,所以老罗和他也没有深交。不过老罗佩服老邢的手艺,老罗蒸酒的竹屉就是老邢做的,用了五六年了,跟新的一样。
老邢家在赵李庄,离黄水围十来里路,离镇上也有六七里。罗继宝要学艺,老罗觉得早学比晚学好。孩子越小,越受不了苦,改变主意也就快一点,所以老罗第二天就送罗继宝去赵李庄找老邢了。
老邢的家就在赵李庄的南头,门口是一个大水塘,边上长着一圈竹子。老罗来的时候,老邢正在院子里劈竹子。老邢的家里就他一个人,老婆死了三年了,女儿嫁到四十里地外,一年来个两三次。老邢院子里都是竹片、铁丝、刻刀、斧头、锯之类的工具。老邢干活不抬头,这是他的习惯。
“要买点啥?”老邢一面低头削竹片一面说,他把老罗当成买东西的人了。
“二哥,有个事跟你商量下。”老罗带着罗继宝找了一个空当站下,往老邢那靠近了几步。老邢这才抬头,认出了罗继宝,也认出来老罗酒坊的东家老罗。
“哎呦,稀客稀客。罗掌柜有啥事?要定制家什?”老邢赶忙腾出手来,给老邢搬了个竹椅。老罗倒不好意思坐,毕竟这次是来求人的。
“啥掌柜,可别说这话。兄弟我是有事求你。”老罗搓了搓手道。
老邢露出疑惑的表情,倒没有说什么。老罗便把罗继宝来学手艺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心里也有一点忐忑。
老邢也不是没遇到过来学手艺的人,但是老罗这次确实让老邢吃惊不小。一般来学手艺的人要么是没饭吃,要么是没地方去。像老罗这样做生意的人家,根本不会让小孩吃这个苦。
“罗二哥,这个事不是这个做法。”老邢道,“我也不是藏私,是干这个活太累,你看看我这手。”老邢把手摊开,黢黑的手掌上满是裂纹。老邢又道:“干三四年都出不来手艺,这活不养人。”
然而老邢的手并没有吓住罗继宝,却吓住了老罗。老罗原来想着让罗继宝吃点苦头就好,并没预料到编筐这么苦。老罗心里泄了气,也就不再劝老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