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王’?钟离绝不知道,落宇陌也不清楚,但他们都知道这个‘王’绝对不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个皇帝。
钟离绝说道:“你带我去那个字里。”
进去那个字,自然是走进那几笔薄薄的笔画里,落宇陌凭着感知带领他们走向王字的起笔处,也就是那一横。落宇陌准确地站在了那一横里,示意夕云站在他的正前方,而钟离绝站在了落宇陌的身后,因为他们一旦横排着站在一起那便走出了那一横。每道笔画都极为薄,只能容一个人站在其中。
钟离绝说:“你确认这是起笔处而不是落笔处?”
‘王’这个字很奇妙,因为无论这个字是上下颠倒还是左右翻转,它依然还是‘王’字,不会有半点变化,所以钟离绝有这么个问题。
落宇陌想了想:“我不能确定,但是我总感觉这里是这个字的起笔处,我不知道布阵人的出笔习惯,但这里的元气极为浓郁,仿佛就像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是我,我肯定第一笔写的极为用力。”
落宇陌猜的不错,这里的确是起笔处,断鸿自囚在小楼里很长时间,当他决意出来的时候拿第一笔必定是极为抒意的。多年后的第一笔,说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但是困住这些考生们也是足够的。
小楼里,小红看着三个人站成一列的落宇陌,对断鸿说道:“你还说你已经不是王了,那这个字又作何解释?”
断鸿笑了笑,瞳孔里依然闪烁这令人心悸的金黄色,说道:“所以我今天拿来做他们的考题。‘王’字阵,我的成名符阵。”
小红皱眉说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你的起笔处,你的心意太重了。”
断鸿说道:“无妨,倒是那个孩子的神识真是令人惊叹啊。”
小红说道:“他吃了五粒回神丸。”
断鸿吃惊地张了张嘴巴,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真不愧是齐天院,要知道当时神教也不过三粒,没想到现在就将这么贵重的丸子给了他。”
小红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你也心动了?”
断鸿说道:“说不上心动,有些恨吧。”
小红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个世界对所有人是不公平的,落宇陌有齐天院撑腰,丹药功法伸手便是。可那时断鸿有什么,只有一支笔一张纸还有一个老师,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落宇陌在齐天院里每天不愁吃不愁穿也不会有人催促着他修行,可断鸿呢?他每天要在老师的严厉监督下不停地画符,画符,直到手指再也伸不开为止。更不要奢求回神丸这种东西了,只是你想也不敢想的东西现在却被人如同炒豆一般地吃下去,任谁都会难受的吧。所以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注定跟你活的不是一个样子。只是你为什么要比呢?不比你还是你世界的主人公啊,上天还是眷顾你的啊,至少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感到如此的悲伤。
断鸿问道:“他们很聪明,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小红说道:“钟离家的现任家主,只不过好像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好像是在北方长大的,带点儿野气。”
断鸿微微笑道:“野气?不,不,那不是野气,那是一种高贵的气息,如果他能够修行的话,我不介意将我的东西全部传授给他。”
小红极为吃惊,因为他想不到断鸿会给钟离绝这样高的一个评价。断鸿之所以能够称为‘王’,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皇帝,只是一个而非常简单的原因,他是一个符阵师,而他的成名符阵便是‘王’字阵。当然,他能够成为王,自然还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符阵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自然能够称为王。
断鸿站在小楼的窗户旁边,双手自然地负在身后,感觉就像一个帝王在视察自己的领地,突然,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极为古怪,看着落在他目光里的落宇陌三人。
落宇陌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确认我们要这样?”
夕云不舒服的动了动,也是一脸的不乐意,看着自己腰间两指粗的麻绳。
钟离绝紧了紧自己腰上的绳子,平静地说道:“这是我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我们只有比雪花落下来的更快,才不至于被困在这里。而这根绳子保证我们不会被落下。”
此时他们三个人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了,他们三个人的腰上都绑着一个极粗的麻绳,将三个人连在一起,活脱脱就像要开始一个漫长而痛苦的逃亡。
这时一个站在人群里的男子嘲讽道:“喂,一条绳上的那三只蚂蚱,你们再如何蹦哒也只有被困在这里的份儿,还是省点力气吧,当然如果我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哦。”
众人都笑着看着他们,先前那个比喻确实有点太形象了。
落宇陌依然一边确认绳子已经绑的很紧了,一边不停的散发着神识感受着符阵里元气的变化,钟离绝也仍旧面目表情地看着前方。二人根本没把那个人当做回事。反倒是夕云,美眸一瞪,原本困在这个莫名的符阵里已经够让她憋屈的了,再加上还要绑上这么一根绳子,心情西本来就不好,谁知那个人竟然还敢再往她枪口上撞。
一旁的浩楠好笑地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副看戏地样子。
落宇陌扭身拦住即将发飙的夕云,安慰道:“好好检查一下,不用理他,就当是狗叫就好了。”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能够让那个人听见。刚才那个人脸色瞬间变了两变。
他本是齐国西方一个雪仙宗的弟子,从小被师傅宠坏了,再加上自己确实有点天赋,便开始骄傲起来,全宗上下都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转。这次前来参加稷下学府的入学试,看见许多自己的同龄人,他们的境界跟自己相差无几,甚至还有比他高的,比如长风。他心里顿时变得极为不舒服起来,刚才看见落宇陌他们三个不会修行的家伙,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丝可怜的安慰。他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走出这个符阵,但是面对落宇陌三人,他还是准备来挽救一下他们可怜的自尊心。可谁知,落宇陌并不理他,不仅是落宇陌,就连钟离绝也理都没理他,只有那个小姑娘生气了。生气了?他们凭什么生气,我屈尊愿意带领他们走出符阵,他们有什么资格生气,他们都应该匍匐在我的脚下,亲吻我脚前的地面。
看到那人生气,周围的人都兴起了看热闹的兴趣。
那人声音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们有可能走出去吗?你们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元气的波动变化,又如何出去?你们,就应该趴在我的脚下。”
还没等落宇陌说话,周围的人就开始骚动起来。刚才那人的一席话已经触怒了很多人,这里有很多不会修行的人,这一句话相当于贬低了所有不会修行的人。
有人高喊道:“会修行很了不起么?”
那人冷冷地扫过全场,说道:“当然,我既然能够修行,那就说明天穹选择了我,而你们,只是天的弃民。”
接着更多辱骂的话铺天盖地般飞来,一时间,稷下学府的门前充斥了骂声,那人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能拧一下的话,应该能够滴出水来。
落宇陌低声说道:“这小子是个白痴吧。”
钟离绝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他连个白痴都不如。”
落宇陌吃惊地看了看钟离绝,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讲冷笑话的功能。”
钟离绝皱眉,问道:“冷笑话就是冬天的笑话么?如果是这样,我确实会说,但是不多。”
落宇陌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这时一队人分开人群,走到了那人的面前,落宇陌听见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不由得好奇地看了过去。
常雨带着军部的人分开人群走向那个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也就会口头上的争吵,哪里受得了常雨这种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军人。人群惊恐地散开,极为敬畏地看着常雨几人。
常雨走到那人的面前,平静地说道:“你刚才说我们这种人是天的弃民?”
那人早已被常雨满身的杀气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硬着头皮说道:“不是么?我能够修行,能够触摸到你们触摸不到的玄妙领域,我能够借用天地之力,难道还怕你这个小小的兵卒不成?”
常雨低头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他的色厉内荏还是在嘲笑他的无知,总之,常雨是在嘲笑他。常雨突然收敛了笑容,说道:“那就请天之选民带领我们走出符阵。”说完,常雨带头双手抱拳,头深深低了下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人群鸦雀无声,落宇陌在后面笑道:“没想到他也这样腹黑,倒真是有趣。”
钟离绝在一旁问道:“腹黑是什么东西,难道指的是肚子黑,只是,你怎么知道的?”
落宇陌再次无语。
那人在万众瞩目下迈出了第一步,迈的极为艰难,后背在常雨恐怖的压力下已经完全被打湿了,这一步迈地颤颤巍巍,好不容易站稳,然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没错,就是倒了下去,倒得义无反顾,坚毅决然。
常雨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中走向了落宇陌,说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出去,但是我不希望你被留在这里。”
落宇陌说道:“这么说,好像你有办法出去似的?”
常雨说道:“当然,我会在稷下学府的操场上等你们的,我希望我最先看到你。”说完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钟离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道:“看来,他出去了。”
落宇陌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表示。
钟离绝拉紧了绳子,说道:“那我们也应该出发了。”
说完,三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