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飞鸿殿。
凌笙带着风声进入,却见宁子娴正悄悄掩了内殿的朱门出来,虽是面色微带疲倦,但高华的气度却未曾有半分的消殆。
凌笙微一行礼:“贵妃娘娘安好,父皇身子如何?”
宁子娴挥了手让一旁伺候的宫人下去,沉沉叹气:“虽是没能伤到要害,但新伤旧疾一并发出,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凌笙皱一皱眉头,英气的剑眉带上几许怒色:“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宁子娴瞥他一眼,淡淡道:“前朝太子遗腹子敏龄。”
凌笙一惊:“此人如何能混入宫中?”
宁子娴迎上凌笙的朗朗目光,长入鬓角的柳眉一挑,似笑非笑道:“这句话,应当由本宫来问太子才是,当年前朝乱党肃清一事,不是曲大人主理的么?更何况,五年之前重华殿之上行刺皇上之人,实属大逆不道、乱臣贼子的前朝乱党!曲大人又怎会轻易出了差错?本宫实在好奇得紧,还望太子能指点一二。”
凌笙伸手挽过泛着幽蓝光泽鲛绡帷幕,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如一朵稀薄的花:“贵妃娘娘真当是聪慧。”
宁子娴大怒,狠狠一掌便要劈过去却被凌笙一把攥住,生生动弹不得,宁子娴气得发怔:“放肆!你放手!这里是飞鸿殿。“
“那又如何?父皇正躺在内殿,难不成贵妃娘娘有把握让他醒过来,治本太子一个失礼之罪?”
凌笙含了一丝讥诮的笑意。
宁子娴怒道:“你竟敢安排敏龄入宫行刺皇上!他是你的父皇!”
凌笙未置可否,眉心却逐渐积聚起浓烈的恨意,似暴雨来前阴云密布的天幕:“父皇?”
凌笙嗤的一笑,似在玩味这个词语,他望一眼这金碧辉煌、象征着帝国至上之权力的飞鸿殿,语调低沉,似夏夜寒凉的风,一直吹到心底,“那么,你可知道,两个月前,就在父皇颁布旨意,赐婚我与安氏的时候,我去了宣政殿,在殿里下跪求他,求父皇收回旨意?”
宁子娴一怔,咚咚跳动的心似乎陡然停止,殿外的风声也似凝住了脚步,诡谲地静谧着,如深沉的海水一般不见波澜,转瞬间,凌笙的话又追至耳边:“他那个时候满心只想着他的江山他的权势,不论我说什么,他全然不为所动!我跪了好久,求他看在安氏已然有孕的份上,给一份正妃的礼遇!而他呢!”
凌笙恨得咬牙切齿,上下齿相撞的咯咯声在宁子娴听来竟似锤落于鼓面的鹿皮重锤,“他为了断我念想,第二天一早便一道密旨,生生夺了安氏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都能看出是个男胎啊!我爱的女人这辈子也再难有子嗣了,而我的第一个孩子竟是被我的亲生父亲给生生扼杀的,可笑的是,我妄为太子,竟然没有一丝的机会反驳!”
宁子娴只怔怔地望着凌笙,纤弱的手腕被攥得浮出一抹妖冶的紫色,凌笙瞥见,终是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