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世界……之外？
程烟的手和飞羽的手紧紧的牵着，飞羽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程烟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冰冷吗？还是，不敢想象？程烟手心传来阵阵的暖意，起初并没有引起飞羽的注意，她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像是春天里的阳光一样，传达着幸福，却并不耀眼。这种暖意，持续了十几秒后，强度渐渐变大，飞羽只觉得全身都沐浴在光的海洋中，隐隐约约从自己的体内，竟然能感觉到一种物质在增加，游走全身，却没有丝毫的不舒服的感觉。正当她觉得有些慌乱的时候，所有的感觉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飞羽慢慢睁开了眼睛，那种感觉消失得如此之快，令她多少有些意犹未尽。飞羽带着有些惊叹的表情，问道：“程烟，我，刚刚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程烟体内暖流的再次觉醒的影响，就连程烟的眼神仿佛都缓和了些：“归根到底，我们是不一样的。”他咳了咳，却并非做作：“我说过，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得出那个答案。到底是这个世界容纳了我，还是我创造了这个世界？”
林飞羽不懂程烟的意思，问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程烟突然转过头来，用一种无法被人理解的眼神，盯着林飞羽说道：“也许，换一种说法，是我创造了你呢？”
林飞羽松开了程烟的手，摇了摇头，连声说道：“不可能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这简直就是……”
“我说的都是实话。”程烟还是那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实话。”
“也许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无的，就像是在电脑上新建的文档一样，一片空白。当我想要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切的说，当我想要这个世界成为我所想的样子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开始跟随着我的意念而动，一花一草，一山一湖，都是我的意念一闪而过的杰作。然后我就兴致盎然的踏入了这个世界，然后，我就站在了你的面前。
“此刻，我可以听见周围所有人的谈话，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密友间的互述心肠，甚至是心中所想，我都可以勾勒出来。因为是我创造并且掌控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所以，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岂止是渺小，简直就可以无视，更不用说你了。所以当你查看我的电脑档案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因为我让我的档案变成了一堆白纸，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飞羽认真地听完了程烟的话，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程烟吸了一口气：“我和你不一样。”
飞羽用手指着程烟，很生气地说道：“你这根本就是在妄自尊大！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上帝，或者只是个抑郁幻想症的白痴，在我眼中你不过就是个受过伤的程烟同学！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看不起别人！不要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你说那一句‘我和你不一样’的样子！”
程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
“你有！”飞羽大声说道，“坦坦荡荡地承认一次，有这么难吗？懦夫！”
程烟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茫然来形容了，虽然如此，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感觉。他低下头，双眼在阳光的阴影中深深地陷了进去，嘴角紧紧的合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就这么倒退着离开了飞羽，没走几步，他的轮廓就像那日在幽静的过道离开时一样模糊起来，没几秒钟过后，他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而操场热闹的交谈声和笑声又响了起来，飞羽此时才发现周围有几个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纯玉则是坐在地上，像是刚刚睡醒了一样揉着眼睛。
飞羽的脸凑到了纯玉面前，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纯玉用她那标志性的微笑回应了飞羽：“再好不过了，恩，头有点晕，还是很困呐……”纯玉试着站起来，可是刚刚支起身子来，半边腿又软下去了。飞羽连忙扶了一把。飞羽心里揣着端着几百几千个问号，不过此时倒是没说什么，扶着纯玉回到了宿舍。纯玉一回到宿舍，精神头几乎就已经回来了，飞羽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算是担心怕了。
正如程烟所言，纯玉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程烟无法理解，当他握着飞羽的手的时候，明明就是在试图用意念力屏蔽掉飞羽记忆的过程，可是，相反的是，程烟非但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念，就连自己心中那股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暖流都开始苏醒了。同样的过程，在纯玉身上很顺利，在飞羽身上却遇到了困难，这事在程烟看来就像是违反了规矩一样，心中既是疑惑，又是不甘。
对飞羽而言，虽然平日里沉默低调，也不太交际，可是，经历过和纯玉短暂的保守着“秘密”的时光后，她对纯玉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一方面也是出于内疚，让纯玉卷入这种孰对孰错的事情中去，另一方面，飞羽心中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和纯玉谈心，特别是关于程烟的。当然，飞羽没有透露太多，但纯玉总能猜到飞羽心中所想。渐渐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人。
程烟心思极其敏锐，他思前思后，倒是发现了有一点非常奇怪。
（难道，林飞羽是除了我和现实世界之外的第三个世界的人吗？）
程烟心中这个念头一出来，掀起的波澜可想而知！因为程烟在那个被称作“现实世界”的地方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而唯独对林飞羽时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再往前一些，那本日记本不会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吗？唯独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在那“现实世界”中，哪怕是一块手表、一本课本都可以解释得通！而且偏偏是她拣到了那本几乎已经注定要在地下长眠的日记本！当时程烟就已经发现了，心中已有所觉察，所以才会再次重返“现实世界”。关于飞羽的一切看似合情合理，可是在程烟看来，却是件件事都出乎了意料！
（也许她真的不是我创造的……那，又是谁创造了她？）
如今，飞羽在程烟看来，的确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普普通通的了。程烟其实一直在探索着他所处的世界，也许只是空间，在这里我们姑且也把它叫做世界好了。这样，一个是他生活了18年的最低级的世界——现实世界，一个是相比于现实世界高一级的二级世界——即现在容纳着他的灵魂的世界——无他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程烟只有思想，而所谓的肉体，只有当他想要进入现实世界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两个世界本身就带给他无穷多个问号，这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可是每次就在他感觉要接近答案的时候，却无法自圆其说了。程烟自己不知道，虽然他在现实世界中从来就没有涉猎过哲学，此刻的他脑中的那些想法，早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哲学家所能理解的范畴。
（也许，还有第三极世界的存在？……不，不可能，或者说，这么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了点……）
程烟知道一旦他承认还有一个支配着无他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第三世界存在的话，他的思想最终会因为思考强度超过极限范围而出现崩溃，所以，他保护性的将这种想法暂时屏蔽掉了。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折磨了他很多年了，自从他踏入这个无他世界之后就开始了：无他世界，真的是无他的吗？这个世界只能容纳程烟他一个人的生命（思想）存在吗？
他决定一旦他冷静下来以后，就再去现实世界中走一趟。
那天之后，林飞羽就发觉，那股暖流非但没有渐渐散去，反而是在她的体内安顿了下来。突然有一天，她才发现，已近隆冬的南京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她仿佛得益于那股源自体内的暖流，对于四周的寒冷的抵抗能力几乎可以用超凡来形容。
林飞羽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匆匆走过的学生出神。此时纯玉从房间里走出来，也靠在了栏杆上：“哎呀！物理看得我头都大了！”边伸了个很夸张的懒腰，紧接着哆嗦了一下：“怎么啦？什么鬼天气这是……”
“我从小就有一种很罕见的遗传病。”飞羽转头看着纯玉说道，熟悉飞羽的人都知道，飞羽对别人说话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正视过对方。
纯玉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遗传病？你吓我吧？严不严重？”
飞羽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从小就和我们家族的人一样，非常惧怕寒冷。冬天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噩梦一样。你看，我的皮肤。”
纯玉托着飞羽的手，仔细看着，惊呼道：“天啊！你的……皮肤怎么这么薄？我都怕把它弄破了！”
飞羽抿了抿嘴角，这个动作可以说是她的习惯动作了吧：“这就是我害怕寒冷的原因了。我的皮肤厚度只刚刚好达到一般人的一半，再加上我比较瘦，没什么脂肪，所以，我能够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纯玉的目光还久久停留在飞羽的手上：“原来如此……那么说，你现在应该好很多了吧？”
飞羽点了点头：“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奇怪啊……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就不怕冷了。”
飞羽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突然间笑起来，回过头很急切的问道：“是不是要下雪啦？”
纯玉掏出手机上网查起了天气，她貌似很在行这个：“恩！白天的温度只有－3度，再加上……算了，这里写的东西说出来你也不懂，总之呢，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雪。”
飞羽突然间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的又蹦又跳，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她的冰美人的绰号可就不保了，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听说过。飞羽拉起纯玉的手，说道：“我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见过下雪！你看！那些是不是雪花啊？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纯玉只得笑着点点头，因为飞羽这个样子确实是难得一见，所以纯玉就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纯玉说道：“等等，我拿一下我的围巾。你不用吗？”此时飞羽早已下楼去了，她边跑边说不用了，还让纯玉快点跟上。纯玉心中想到，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帮纯玉带条围巾的好，不要等等突然怕冷了就不好办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了樱花广场，此时除了广场周边的店铺都还有些人影，广场上也就剩下她们俩了。漫天的雪花就在这个时候飘下来，安安静静的飘落着。四周没有风，也没有嘈杂的声音，飞羽几乎都可以听见雪花的歌声！飞羽伸出双手，就这么静静的让雪花被一次次拥有，一次次融化流走。纯玉在一旁看呆了，在她眼中，这一幕，可不仅仅只是雪中的飞羽那么简单。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飞羽美丽的身影闪动着一层淡淡的金色，飞羽的脸蛋更是露出了少见的浅浅的一层红晕，加上漫天飘下的白雪，简直、简直就是一副令人感动的唯美的画卷！纯玉就这么看着，没有说话……
飞羽抬头让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看着远方茫茫一片的云朵，慢慢幻化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直到她忘记了四周的一切……
广场上，纯玉眼前空荡荡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程烟？”
程烟听见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林飞羽。
“是你？”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儿是哪里？”
“我也想问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飞羽仔细想了想，刚才她明明就在雪里转着圈儿，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儿了？
环顾四周，飞羽发现，这里，简直就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地方！她面前的最醒目的，就是那一轮血红的圆月，在海的远端的空中。是的，是红色的月亮。海，对，海水冲刷着岸上的断垣颓壁，欧洲中世纪的哥特式风格建筑。程烟就坐在高高的支柱上。
“我什么都没做，我发誓。”程烟端坐在高处，看着飞羽，“不过你来得正好，我也正想去找你。”
飞羽站在那里，极力的控制着心中的紧张：“找我做什么？”
程烟在支柱上消失了，瞬间来到了飞羽面前：“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也许其中有一些是你不爱听的。”
飞羽摆出了冷冷的架子，说道：“有话就说！说完你要把我送回去！”
程烟回应道：“送回去？也许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程烟后退了两步，双手高举在空中。才数秒钟，他竟然已经将心中的暖流重新唤醒，并且注入两只手中。然后对准了彻底茫然的飞羽，说道：“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