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渐渐传来雨声。淅淅沥沥的雨转眼变成暴雨。冷风愈演愈大一股脑的吹进汀兰水榭。未央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变过。冷风阵阵的刺激着未央的感官。
好冷。就这样一直跪下去吗。自己又何曾想这样。只不过是跪久了早已麻木。膝上传来的不是痛感而是寒心。。乐儿见萧烜几个皇子都走了却独独不见未央出去。赶进殿里却见未央跪在地上。一身绯色的未央背影显得是那样的凄凉和落寞。乐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在一旁陪着未央。。
“公主。怎的好好来参加宴会却又这样跪着呢。。公主。。你说话啊。。”乐儿试图扶未央起来。却无奈未央无意起身。再开口话语里尽是寒冷“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回吧。。别管我。。”未央垂着头双眼紧盯着地面。。乐儿虽心疼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将自己外面的衣服退下披在未央身上。。“公主。还是别着凉了才好。乐儿在未央宫等您回来。。”说完乐儿转身离开了汀兰水榭。
“主子。你又是何苦。只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夜痕不知何时站在未央身后。。面色冷淡看不出心境。却唯独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莫名的情愫。。
“夜痕。你要是也是来劝我回去的。就还是作罢了吧。。我既答应了晴儿。就一定会救贵妃娘娘出来的。。”未央语气里少有的冷淡让夜痕也为之一怔。微微一怔。但还是开了口。“主子。虽是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但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主子你。。”
“放肆。。既然你叫我主子。我的话你不听了吗。。让你退下就退下。。”未央蹙起了眉。碧潭般的眼眸里不似彼时的清澈。反而是多了许多不知名的异色。。娇俏的小脸上也没有以往的神色。。
夜痕一怔。。他从未见过未央有如此厉害的一面。。在他的心里未央似乎一直是亲近可人的。没有平常公主的骄纵。。“主子。唉。。夜痕告退。。还请主子珍重自己的身子。。”夜痕轻叹一声也离开了。那一声失落的轻叹清晰的落在未央的耳畔。未央抬手抚上发麻的膝盖。。“我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不想晴儿亲眼看着她视作亲人的人消失在这个冷酷的皇宫里。。
未央向帷幔外看去。淅淅沥沥的小雨转眼变大。。那雨大的仿佛要洗刷掉所有的罪恶。。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起来已是极难的事。嘴角亦是一抹苦笑。。想来是会落下顽疾的吧。。
一抹黑色的身影潜入汀兰水榭。。站在未央身后。。“你这样跪着对身子不好。。”那冷酷的声音响在未央耳畔。。未央原本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倏地张开。。循着声音回头看去。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半隐在夜色之中。。“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在我身边。。”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的。。而且你现在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你信吗?”黑衣人的话让未央呆住了。。碧潭般的眸底划过一丝慌乱。。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是自己身边的人??不。。除了夜痕。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会武功。。他到底是谁。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然后又莫名的离开。。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你是我身边的人?”未央看着黑布。仿佛要透过那黑布看到黑衣人的面容。却只是看到那黑的彻底的布料。。“又或者你一直监视我?”
“呵。你大可以继续猜。。不过天牢那地方可不是好呆的。。你自己还是想想吧。。”黑衣人轻笑一声睨了一眼未央放在膝上的手。。终是出手一把拉起了未央。。“还是别跪下去了。。我既说过可以帮你。。就肯定可以。。”将未央扶到一旁的座椅上转身便准备离开。。未央却及时伸出手一拉拽住黑衣人的衣袖。。“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很感激你。”听到未央的话。。黑衣人明显一怔。。再抬手似是想抚上未央的脸。却再一转一把握住了未央拽在衣袖上的手。。那双手软软的。不似黑衣人的手那般宽厚。
指尖传来微凉。。但那双手的掌心却出奇的温厚。未央抬起眼眸。直对上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的眼底明显是一丝莫名。。黑衣人躲开未央的目光手上一使劲褪去了未央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身就往外面走。。不再回头。。“谢谢。。”未央的话已出口黑衣人顿住了脚下迈出的步子。。未央嘴角那一抹明显的浅笑。。黑衣人一回头。那一抹浅笑直直落在眼里。。回过神慌忙地离开了汀兰水榭。
待回到未央宫。雨已经停了。。未央再抬眼时看见乐儿守在门口。。倚着门外的柱子就那样睡着了。。未央看着乐儿紧闭的眼眸轻颤的睫毛静静卧在乐儿清秀的脸上。。
未央抬起手将自己身上那件原本属于乐儿的衣服再次披在乐儿身上。乐儿似乎是觉得有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似是不确定的唤出声。。“公主?”在看清来人真是未央时急忙起身。。身上披着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未央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浅笑。弯下腰去试图拾起那件衣服。乐儿急忙挡住未央伸出的手。
“乐儿。陪我到后院的湖中亭里看看吧。。”未央笑颜如花的迎着月光看去。。恍如月宫的仙子一般。。
“公主。这更深露重的。。您还是去休息吧。。从明日开始肯定会有许多皇子公主还有后宫嫔妃来寻你的。。”乐儿不禁暗叹。。这般美丽的女子在后宫之中确实少见。更何况还是一位公主。。她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子的未来会怎么样的。。
未央不等乐儿回答。。自顾自地挽起乐儿的手臂。。乐儿身形一僵。便也没再做任何挣扎。“乐儿。。你觉得宫里好吗??”未央看着远处。雨已经停了。碧潭般的清澈眼眸好似有什么在波动。。
“公主。。你是不是不喜欢宫里啊。其实。要乐儿来说。在这宫里也好也不好。好的是不用为了平常人家的衣食而担忧。。可不好的。。公主不是已经明白了吗。。与自己珍视的人分别。。想保住的人保不了。。公主。。这就是这里。。不会仁慈。。你一秒的仁慈可能就是给了别人一把匕首。。下一秒可能就是你需要别人来保。。一直往复下去。。公主.”乐儿见未央眼中流露着淡淡的愁色。不忍再继续看着未央这样下去。。正说到一半。。未央冷冷的打断了乐儿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乐儿。别说了好吗。。其实我知道。。我也都明白。但是你知道吗。。我。。罢了。。回去罢。。”未央蹙了蹙眉。乐儿无奈摇了摇头。。相处一段时间以来乐儿约莫也能琢磨透未央的心思。。但乐儿自小在宫中长大。。她的心里也明白这宫里容不得未央性子里的仁慈。。
“公主。。如果是乐儿说错了话。。公主大可责罚。。但请公主相信乐儿。。”乐儿上前搀住未央。。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未央的寒冷。。想来是吹着雨后的冷风吹久了吧。。
“无妨。。你是为我好我信你。。”未央的心里难得感到欣慰。。乐儿是她在这个地方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最放心的人。。无论如何未央的心里都明白乐儿也是为了自己好。。
回到床榻上。未央只是匆匆将头上的钗子全数卸下。。和衣就那样躺下。
同一时刻。。太子宫里。。一袭蓝衣的萧至逸抬手抚上一把七弦琴。。“太子深夜将我留在宫中。就是为了给你弹琴陪你胡闹?”萧至逸无意的一碰却发出清丽的声音。一身明黄色便装的萧瑨一只手拿着玉箫。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双勾魂的桃花眼里微醺。。
“怎么是胡闹了。还记得小时候。。你。。还有我。。拉着二弟跑到假山里的亭子去饮酒。结果被父皇发现。。罚我们去打扫御花园。。你那是什么也不说闷头拿着一把琴。坐在一旁看着我和二弟打扫。。那时父皇正闲逛。。听见你的琴声就免了责罚。。想来。。这宫里还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你的琴艺。。”萧瑨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说罢一仰头。。辛辣的酒不似以往一般刺激着咽喉。。“大哥啊。。没事将些陈年旧事拿出来提做甚??最重要的是眼前不是吗??而且。。你也说了是小时候。。既都过去便别再说了。。唤我来弹琴。。又喝酒。。你是有心事吧?”萧至逸走向萧瑨。。坐在萧瑨对面。。他与萧瑨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萧瑨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但皇权的争斗。让他们之间产生的何止是距离而已?
萧瑨听到萧至逸的话微微一怔。。果然。。从小到大萧至逸的心思是几个皇子中最为缜密的。。也是最熟悉自己为人和内心的。。“至逸啊。。只是。。我听说。王叔府里的那名舞姬已经离开了。。你就不好奇她去哪儿了吗?你我心里都清楚。。那舞姬是个怎样的女子。。”萧瑨从那日萧阳寿宴之后。。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个面带红纱一举一动恍若天人的女子。。
“太子。。那你的心事就是你看上了??为何不去找王叔要了那女子。。”萧至逸眉梢一挑。。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不似萧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反而是冷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平常。。“我也去找过王叔。。只是。。他说那人早已离开了王府。。天地之大我又去何处寻呢??只得遗憾连她长何样都不知。。呵。。”萧瑨不由得轻笑一声。。萧至逸见萧瑨如此。便知萧瑨定是对那女子不只是好奇。。
“不如寻些日子我们出宫去各舞苑寻寻。。说不准还能碰上呢。。”萧至逸不由得会想起那个一袭绯红的公主。。虽身影与宁儿有些相像。。但舞姿完全不同。。不只只是巧合还是怎样的关联。。
“也好。。若是寻着了我要去求父皇让她当我的太子妃。。”话音刚落。。一声似重物落下的声音。。萧瑨也是喝得过多了。。直直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了。。萧至逸唤来宫人扶萧瑨去休息自己也拿了随身的玉箫离开了太子宫。。走向一片花海。。萧至逸抬手抚上火红的花瓣。。他似乎记得这是串铃花。。再抬眼望去。。不远处就是前明妃住的未央宫。。现在好似是才封的平阳公主住在那。。好似他第一次见她。。也是在这花海之中。。她说她叫央儿。。
未央闭着眼。没多久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时而温婉。时而激烈好像是一个人在思念着谁。那浓烈的情感好似将未央也带进了吹箫人的情思里。。看向窗外。。随手铺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出了宫门。。只见一个蓝色的身影站在火红的花丛之中。。虽颜色极不协调。。但却看起来不是那样的突兀。。而男子也忘我的在自己的箫声之中。。未央轻轻走到萧至逸身后。。
“五哥的箫声。。很不错。。只是好像是在思念着谁?”未央站在萧至逸身后。。她知道这就是在宴会上早早离开的萧至逸。。那个与自己没有多少话的五哥。。
“哦??原来是平阳妹妹。。”萧至逸一脸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宴会上的玩味的笑容。。反而是看起来很温煦。好似清晨的阳光。。温暖着人心。。
“五哥还是叫我央儿吧。。”未央微微扬起那张不用修饰都一般无二绝美的小脸。迎着月光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的模样使萧至逸微微一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呵。。深夜里不睡觉反而是神出鬼没的站在人身后是一个公主该做的??”
“五哥。。话别这么说。。央儿初到宫中。。难免会失眠。。倒是你。。大半夜的站在央儿的宫外吹曲儿。。是一个皇子该做的??”未央眉间一蹙。。她从进到宫里以来这个萧至逸就好像很讨厌自己一样。。与太子和萧烜不一样。。他反而更看起来不谙世事。。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未央的内心告诉自己。。这个萧至逸是个不好搞定的人。。自己就是喜欢挑战。。其不知到底是哪与生俱来的好胜心。还是不甘。。
“没想到我还多了个伶牙俐齿的妹妹。。不过夜色不早了。。想来皇妹在汀兰水榭跪了那么久腿也发麻了吧。。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皇兄就不在此叨扰了。。还请皇妹。。别再做些无用功了吧。。我奉劝你。。丽贵妃的事别插手。。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告辞。。”说完萧至逸点地向远处就掠去。。只留下未央呆站在串铃花丛之中。。细细想了想萧至逸的话。。不要插手贵妃的事。。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汀兰水榭跪了很久。。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未央只觉得自己似乎卷进了后宫和皇子之间的争斗。。苦笑一声便回了寝殿。。
梦里。。未央眼前一片的黑暗。再一转眼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妇人。。眉眼间与未央很相像。。“你是谁??”未央看着妇人之觉得很熟悉。。而且她与自己长得很像。。心里暗暗揣测。。是不是娘亲??
“央儿。。你长大了。。”妇人笑靥如花。。但那双与未央一样的碧潭般的眼眸却蒙上一层哀伤。。嘴角的笑容看起来也格外的苦涩。。
“娘。。娘亲。。是你吗。。为什么。。央儿从没有见过您。央儿想你。。”说到此未央抬手用袖子拭去眼角漫出的泪水。。想要冲上前抱住妇人。。
“我的央儿。。你真的好美。。央儿。。记住。。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随着话音渐渐变远。。东方郁的身影也慢慢的变淡。。未央不禁哭出了声。。“娘亲。娘亲别只留下央儿。。”
未央寝殿的房顶上。。一抹鬼魅般的黑影。轻伏在一旁。。搬开几块瓦片。。看见的只是床上的未央不断的哭喊着什么。。黑衣人不禁皱起了眉。。在一闪身从窗户翻进了房间。。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床上的人不断的哭喊着。。“娘亲。。别走。。你别走。”黑衣人刚伸出的手便被未央一把拉住。。之后才渐渐的安心睡去。。黑衣人试着抽了抽手。。发现已经被拽紧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坐在床边。。
不禁打量起未央。。一张小脸虽算不得妖娆。。但是算得上倾国倾城。。肤若凝脂。。一头的青丝随意挽了一个髻。。其它的就那样散开。。时而呓语几声。。隐约还可看见素齿朱唇。。嘴角扬起的那抹浅笑就那样直直映入黑衣人心里。。
“你要不是公主该有多好。。”不禁感叹。。伸出另一只手将未央耳旁的碎发挽到耳后。。不自觉眉眼间也流露出些许柔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