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整个江中还朦胧在一片睡意之中。
保安老王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虽然待遇不怎么样,可工作轻松。学校不比外面社会,学生单纯,容易管理,就算是一些刺头,在保安或老师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因此,二十年来,即使工资仍是处在全市最低水平线上,老王也没想过离开这个岗位,稳定、轻松,还能给自己带来小威信,对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周五,一个ai昧的日子,老王穿着他那套已经洗得泛白的保安制服,又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主教学楼前的歪脖子树下啃着馒头,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些小兔崽子要是敢惹事,看我不打断他们腿!”老王心道。
忽然,一滴液体从树上掉下,正好落在他握着馒头的手上。
“这明明没下雨怎么会有水往下掉,不是哪个小兔崽子要搞我吧?”老王忍不住抬头望了望。
不望还好,这一望差点把他吓回姥姥家去,天哪!这树上居然倒挂着一个人!一个赤身luo体的人!手脚双眼和嘴巴都被人用胶带缠住。
完了,真出事了!
老王抖着手拿起电话,他也不知道号码按对没有,一拔通便半哭着嗓子叫道:“石主任,出事啦!出大事啦!”
石上男昨晚在酒吧嗨到凌晨三点多,好不容易睡着觉,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一听是老王声音,便破口大骂道:“我出你妈的大事,再不让老子睡觉你就该出大事了!不知道老子周五不上班么?”
“不是……石主任……那个……”老王刚被吓到,现在又挨了一顿骂,整个人都要懵了。
“有屁快放,老子睡觉呢!”石上男不耐烦地说道,可是他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说什么?出……出什么大事了?”
“有个学生被脱光了吊在歪脖子树上,好像已经不行了……”老王舒缓了一下心情,终于完整地表达了出来。
“什么?!那快叫人啊,先把人搞下来再说,你个王八蛋!”一听情况不对,石上男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衣服连滚带爬向门外冲去。
他是学校的保卫处主任,保护学校安全是他的主要职责,江城一中是江城市第一学府,学生素质普遍较高,小打小闹虽然时常发生,可像老王形容得那么严重的,80年校史尚无纪录。
出于对学生的“信任”,石上男早就将这个保卫处主任当作第一闲差了,出了什么事自己往那里一站,学生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那个“刺头”段凡见了自己都躲之不及,这样的学校还需要管?因此,什么年度安全工作方案,学校保卫方案等等,他全都让人直接从网上下载,改个名称便直接使用,后面的具体工作有没有落实,他也懒得去管。
在他的“辛勤”工作下,学校这些年确实没什么安全事件发生,近三年的年度安全工作方案甚至还被市教育局作为“学校安全管理工作示范性方案”在全市进行推广,石上男也连续两年在市教育安全评比中获得个人大奖,一时间风头无两。
名誉来之不易,我们要好好珍惜。这句套话石上男已经在无数大会上听过无数遍,直到今天他才体会到其中的深刻,他知道自己这些所谓的名誉其实就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气球,一旦被人抓住其中一个小漏洞,整个建构便会轰然倒塌。
石上男真的慌了。
他从车上下来,看了看表,七点三十分,还有一个小时便到上课时间,这件事必须赶紧处理,不想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被吊起来的不是学校的学生,或者是学生也无所谓了,后台别太硬就行。
他急忙向主教学楼跑去,远远便看见歪脖子树上吊着一个人,全身光溜溜的,就像一只待宰的猪,树下面站着三个保安,显然人被吊得太高了,他们也束手无策。
“我草你们十八代祖宗,倒是快给我把人弄下来啊!”石上男人未至粗口先至,他见这三个废物只是站在那里干瞪眼,便气不打一处来。
三人一听,差点没忍住要上去揍这老王八蛋一顿,就他妈会使唤人,你行你上啊!
“老大,我们也没办法呀!太高了,也不知道那王八蛋是怎么把人弄上去的,要不我们报警吧,估计只有消防队能把他搞下来。”老王答道,一说到“王八蛋”这个词时,他忍不住看了石上男一眼,语气也稍微加重了些。
“报你妈的警,这要报了警我们都不用混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把人给我弄下来!只要把人搞下来,一切都好办,别说加工资,我叫你们祖宗都行!快点想辙呀!”石上男是真的烦,这要是被一些好事的学生拍下来发到网上去,这事想不搞大都难了,到时自己还怎么混啊!
“老大,那要不要先关闭校门?这可千万不能让学生看见啊。”保安老李也提醒道。
“关闭校门?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教学事故比死人还严重,如果校门关闭了,吊人这事还被传了出去,那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子就更完蛋了。”石上男感觉自己真是瞎了狗眼,竟然找了这样几个废柴回来做自己的手下。
“不对啊老大,这树上的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是谁来着……”另一名保安老张抬头望了望,对石上男说道。
石上男被老张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只顾着草人祖宗,还没仔细辨认树上的人到底是谁,眼睛、嘴巴全被不透明的胶带缠住,真实面容根本看不清楚,可他隐隐觉得这小子确实是像一个人……到底是谁呢?
三个保安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倒也不敢再乱出主意了。突然,石上男脸色大变,用近乎恐怖的声音吼道:“快报警!赶快报警!快……”
三人顿时被他的鬼叫给吓了一跳,说不报警的是你,说报警的又是你,草,真把我们当猴耍啊!可看着石上男那恐怖的表情,谁也不敢真的上去惹他。
“老大,要不要先通知校长?”老张问道,他知道石上男的处事风格,刚才不通知校长,是因为石上男认为自己可以解决,可现在要报警的话,最好还是先让校长知道。
“校长个屁!这是张少!万一他出了事我们分分钟掉脑袋!混蛋,怎么会是这祖宗!这下老子要完蛋啦!”石上男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吼完立马拔通了报警电话,然后才将情况告知校长。
校长一听是张少出事,同样慌不择路地赶了过来,他对石上男报警并无异议,可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张家,在人没解救下来之前,他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因为吊在那么高的地方,谁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张成。
警察与消防队终于赶了过来,可学生也来得七七八八了,很多熟悉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张成。
“那被吊在树上的不是张成么,想不到刚来就被整得那么惨,不会挂了吧?”
“张成是谁啊?没听说过啊……”
“张成你都不知道?张氏集团总裁张中和的公子,刚转学过来没几天,听说拽得不行,前几天还教训了那‘三混蛋’。”
“不是吧?连‘三混蛋’都教训了?难道这是‘三混蛋’对他的报复?”
“你这样一说,倒也有道理……”
“唉,狗咬狗罢了,我们就当看场戏吧。”
听着这些议论,张万福都快疯了,他好不容易熬到校长这个位置,可没两年就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心有不甘!
“千万不要是张成,千万不要是张成……”他不断在心里祈祷,他知道,树上不是张成,那大可高枕无忧,人死不死大不了走走关系就能平下来,可如果是张成的话,那自己轻则乌纱不保,重则……
张万福不敢再想下去,即使自己跟张中和五百年前是一家,在这样的事面前也绝讨不了半点好。
“石老师,赶快安排学生回去上课,还有就是联系各班主任,让他们做做工作,那些拍下来的照片,或是在网上发表的不当言论要尽快删除,赶紧的!快去!”张万福心中无奈,现在只能补救多少算多少了。
树上的人很快被消防队员解了下来,当然就是张大公子,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死,只是估计最少也得在医院躺上一两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