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Chris正在深深地吸气。他在心中嘲笑着自己:自从从老大嘴里听到那些话起,他就不想再见到他。因为,不见到,就可以装作没听到过,可以试着忘记,不再想起。
可他来的是什么地方?
——潜意识里,他还是被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地带到了油麻公的回收营。
油麻公是十九区里难得的混得相当滋润的老人。他贪财,好色,弄权,但那是因为他贪得,色得,威风得。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经营着一家回收营,但Chris此前一直不知道他回收的是什么,只隐隐听说,他是贩卖人口的。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废品——那些他们刚才提到的废品,想来跟自己一样,是出自天演实验室的试验品。不过那些孩子没自己这么侥幸,早早的,就被打上了废品的标记。天演实验室要他们没用,就低价卖给油麻公。而油麻公,想来会在这些“废品”里挑挑拣拣,通过特有的渠道,再把他们给卖出去,卖给隔绝开十九区的明城。
那这些孩子,以后将会是什么命运?他们虽被称为“废品”,但那是相对于天演实验室的成品来说的。较诸十九区外明城那个普通人类的社会,他们多少会有一两项异能吧?
这样的孩子,作为僮仆,作为宠物,作为娈童,作为表演者,想来能给那个其实远比十九区更加疯狂的社会以更大的刺激。他们将会更能满足明城里那些富商官吏的虚荣感,令他们欣喜若狂!
以生意论生意,这当然该是极好的生意。
Chris长吸了一口气,他不能乱。
他知道油麻公的势力有多强大。在他刚刚拿下飘街时,也有油麻公的手下向他暗示过,叫他跟着油麻公。
他想起油麻公那一脸油腻腻的笑,就忍不住恶心得要呕吐。当时,他拒绝了,好在没拒绝得让油麻公多么难堪。在十九区里,有无数街头霸主是为油麻公干活的。为他干活,可以换来好多东西:武器、手下、消息、女人……但Chris不想。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落叶街的鬼头九煞居然也为油麻公买动。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这九鬼头,他惹不起f
惹不起,就该……他忽然一个高高的跃起,几乎尽了自己的全力,一直飞腾向天空,然后,他的身子重重地落下,砸碎了那钢化玻璃做的、强度极高的、蒙满了灰尘的天窗,直向那废品回收营里落了下去。漫天的碎玻璃与灰尘一时爆裂开来,可Chris已预先按声音判断好了方位。五虎堂现在还回不得!他知道,就算多上自己一人,有三街、七街、十一街那帮混混们出手,加上了九鬼头,自己的作用也不大。
可他可以在这里,抢先制住油麻公!
——他才是幕后指使!
在跃起前的一刻,Chris在心里祈祷:这一下,一定要一击得手!
他从来是一个无可无不可的人,一向漫不经心,包括对自己的性命。可今日,他被刺痛了,刺痛他的,居然是想起那两个人时的温暖。原来,人真的不能对什么太在意的。知道了这一切,自己本该远远避走——他跳起时,还在这么想着——可居然,会傻到用背撞那天窗……他一边晒笑着自己的傻,一边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