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丁志强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那我们快去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靳正岩一把拉住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就暂时在这个屋里等着。我和章灵查出了结果会来告诉你的。”丁志强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妙。他厉声问道:“靳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靳正岩似乎早就料到了丁志强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逼视着丁志强,满含深意地说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从垃圾箱里找到了安安摔碎的那个杯子的碎片。那杯水是你房间里的吧?而且也是你把那些碎片清扫出去的吧?你猜怎么着,我们从那些碎片上发现了导致安安中毒的药物!”
丁志强觉得像是头顶上“轰”地响起了一声炸雷,他一下跌坐在了床沿上,半晌后才喃喃自语道:“你是说安安在我房间里喝的那杯水有毒?”靳正岩冷笑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丁志强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会叫黄凯顶替他进行今晚的导播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你们是怀疑我?!”靳正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冷静地说道:“我们并没有说是谁干的,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很不利。”说着,他便往外走去。走到门口,靳正岩一边开门,一边转过身来对丁志强说道:“对了,你最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现在外面有各种各样的议论,我怕你出去后会有危险。”话音刚落,靳正岩已和章灵走到门外,然后丁志强本能地奔了上去一拉,门果然已经从外面锁死了。再看窗户,也已经从外面扣得严严实实的。丁志强一下感觉像是在做噩梦一般,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一个月前,自己还在为这个绝妙的策划而兴奋。可事情不但越来越让自己无法掌控,而且现在自己还从这个节目的导播,变成了一个下毒的嫌疑人而失去了自由!
六、真假难辨
这一夜,丁志强整夜都没有合眼。他将上了这个岛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却发现自己不但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脑子里反而越发糊涂了。当那包毒品丢失的时候,他也怀疑过灯光师杨宪,杨宪不但被黄凯发现进过自己的办公室,而且有工具,正好可以撬柜子的锁。可杨宪却被人设计触了电。后来他又怀疑是安安,她那么急于离开,难道不是想隐瞒什么吗?可安安却突然中毒了,现在所有的嫌疑竟指向了自己!但丁志强很清楚,这些事情绝对不是自己干的,可那又是谁干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一个剧务每天准时把饭给丁志强送到房间里来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来找过他,而他也一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几天过去,丁志强感觉自己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决定要想办法出去,找到靳正岩解释清楚。可怎么出去呢?要想把门撬开,就得先找一个工具。丁志强赶紧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可工具还没有找到,竟让他找到了另外一样东西——那包白粉!那包白粉竟然就藏在自己的床下!丁志强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拿住白粉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天啦!白粉怎么会在自己这里呢?现在自己可是浑身是口也说不清了!
正在焦虑的时候,丁志强听到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似乎有人正在悄悄推门要进来。丁志强连忙将白粉往怀里一藏,转过身去一看,一个人影从微开的门缝里闪了进来。
令丁志强意想不到的是,进来的竟然就是在第二周的直播中,被安安搜出白粉的小琴!
小琴回身将房门细心关好,这才走到丁志强身边,直视着丁志强,悄声说道:“你还是快走吧!”丁志强惊奇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走呢?”小琴附到丁志强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节目组发生的这些怪事都是你干的!”丁志强脸色一变:“怎么这么说呢?”小琴扳着指头,一件一件说了起来:“你看,其他人的行李可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的,除了你这个导演,谁还能有机会把毒品带上岛来?当然,自己藏起毒品又再骗人说丢了就更容易了。更不用说,安安就是在和你吵了架,喝了你的水后中的毒。你说,是不是你的嫌疑最大?”丁志强听得头上的冷汗直冒,没等他掏出手帕将汗擦干,小琴又说道:“他们还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船坏了的事,是你故意不让大家离开的!”丁志强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窒息了,他争辩道:“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小琴见他急得脸都涨得通红,便安慰道:“我也不相信是你干的!我知道在我的包里发现白粉前,你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我。所以我这才跑来告诉你外面的一切。”说着,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这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个阴谋,是为了故意陷害你,把你从导播的位置上拉下来。获得这个一举成名的机会!”丁志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突然恍然大悟了:“对,现在有的人不是已经得逞了吗?等节目结束,再给我平反,到那时可什么都晚了!”说完便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了下来。
见他一脸的灰心,小琴似乎不甘心:“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可不是全没有办法。”丁志强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小琴也兴奋起来:“我今天在小岛边上发现了一条小船,你如果坐着它回到电视台,将事情解释清楚,让警察上来调查,那不是就可以还你清白,重新夺回你的导播权了吗?”
丁志强沉思了片刻,咬咬牙,狠狠地点了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你给我带一下路吧。”
小琴回身打开房门,丁志强便跟着她溜了出去。刚走出房间,丁志强在小琴身后,用藏在手中的一个什么东西往她头上一敲,小琴“咚”的一声便栽倒在地,然后撒腿便往外跑去。
七、尾声
周末的晚上,又快到了“戒毒进行时”直播的时刻了。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准备吃完饭观看这个火爆的电视直播节目。街边的餐厅为了招徕客人,也纷纷打出广告——内设电视,直播“戒毒进行时”。周末的傍晚,本该是热闹的商业区也略显萧条,只有几个节目的超级“粉丝”举着广告牌,让路人积极投票。
丁志强戴着一副墨镜,将风衣领遮住半张脸,悄悄溜进了卫星电视台的直播大楼。
台长室的门虚掩着,丁志强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台长正半躺在那张宽大的沙发上,背对着门,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墙上的那台大屏幕的壁挂电视。电视画面上,小琴正带着一个背影酷似丁志强的人往海边跑去。镜头追着两人到了海边,小琴指着岸边一条小船对那个酷似丁志强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个酷似丁志强的人便往船上走去。远远的,那人向小琴挥了挥手,就划着船往远处驶去,可没有两分钟,就见小船不动了,那人躬下身拼命地往外舀着什么。然后船便慢慢往下沉去。
看到这里,台长“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问道:“丁志强沉船后,观众们投票选出的最大嫌疑人一定是小琴。你要好好想想,下一集里怎么让小琴消失掉。对了,让人把丁志强救起来后,就可以把他送回来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用了……”话音未落,他就听见身后猛地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不必了!我已经自己回来了!”
台长转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竟然就是在直播中沉船的丁志强!
台长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语无伦次地问道:“你,你不是在刚才的直播中沉船了吗?怎么,怎么又在这里?”
丁志强冷笑道:“托你的福,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的得力干将黄凯临时找来的替身!当然,他这样做,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从岛上逃脱!”
听到这里,台长一脸沮丧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丁志强一阵冷笑:“别管我是怎么出来的,还是说说岛上发生的那些怪事都是怎么回事吧?”台长一声长叹:“你这不是全知道了吗?”
原来,当初丁志强将自己的节目策划方案交上去时,无意被黄凯知道了详情。为了在竞争中胜出,黄凯想出了另一个节目策划。也就是,表面上依然按照丁志强的策划,做一个“戒毒进行时”的节目。可暗地里却用同一帮人套拍另一个节目。也就是,故意安排人在节目拍摄中亮出毒品,并将这一切播放出去。由观众来竞猜到底岛上的这些人中,谁是最大的嫌疑者。为了吸引观众的好奇心,让他们不断地投票下去。电视台还决定,每周得票最多的那个人,也就是观众认为最有可能是嫌疑者的人,必须在下一节里被人谋害。这样,观众就必须在剩下的人里面重新投票,节目得以不断地进行下去。灯光师、安安、丁志强都是因为依次是观众选出的最大嫌疑人,所以才被安排陆续出现了意外。
听到这里,丁志强一拳擂在桌上,愤怒地吼道:“为了收视率,为了广告费,你们居然连杀人,投毒都敢干!”台长站起来,拍了拍丁志强的肩膀,安慰道:“别急!别急!其实岛上的那些所谓的戒毒者和那个缉毒警察,还有灯光师都是我们从电影学院请来的学生,他们只需要按照要求扮演好剧情就行了,并没有人真的中毒和受伤。而所有这些表演通过各处暗藏的摄像头拍摄下来,再传回电视台播出。对了,一直跟在靳正岩身后的那个女警察其实也是摄影师。”说完,他看了丁志强一眼,然后用得意的语气劝道:“当然,你在这个节目里也担任了一个角色。本来我们也该告诉你真相的,但你毕竟不是学表演的,怕你知道后演不真实,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丁志强冷笑道:“这么说,黄凯才是这出戏的真正导演了?!”台长点了点头:“他?我会用一个毛头小子吗?你如果有耐心将这个节目看下去,你就会知道,他不过和你一样,只是我导演的节目中的一个角色。你们俩不是都想留在电视台吗?我就让大家根据你们的表现,看观众让你们谁留下。哈哈!”
丁志强点点头,嘲笑道:“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了,我自动放弃。我觉得黄凯比我更适合在卫星电视台待下去。因为他可以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不过,螳螂捕蝉,是很容易忘记了黄雀在后的。看来生命真是荒谬,黄凯费尽心机也只不过是当了别人的卒子,我还有什么值得期盼呢?不过,我要奉劝一句,你这个幕后大导演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谁知道你的背后又会有什么呢?‘真人秀’的原意是要记录真实,而你却利用自己的权利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会告诉你,到底什么才是真实!”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丁志强没有告诉台长他是怎么出来的。在岛上,当小琴告诉他可以用小船逃走了,他就对小琴以及周围的一切产生了怀疑。安安那么急于离开小岛,如果有小船,恐怕小琴早告诉她了,为什么还要等到今天告诉自己呢?所以他果断地摆脱了小琴,而且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去找小船,而是故意破坏了传输电视信号的天线。果然不出他所料,电视台很快派人来修理。于是,丁志强便躲进了派来的船上,偷偷回到了市里。
丁志强不愿意再和台长多说什么了,因为他已经决定离开电视台了。这次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圈子,他作为一个电视人最初的梦想已经破灭了。他不愿意做一个为收视率而活的电视人,他准备改行去当记者,他准备把刚才自己偷拍的照片和台长的对话,写成一篇新闻报道,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叫《一个热门电视节目的背后》。
蓝天下的红襁褓
赵建文
一、忘年交的忠告
周智清的网络公司承揽了城建局局域网的维护业务。这天,他接到副局长马道成的电话,说他的办公电脑出了故障。周智清放下电话,立即赶了过去。
周智清跟马道成是忘年交,他从心眼儿里敬重这位敦厚长者。马道成虽然已经四十七八了,但对新事物的敏感丝毫不逊于年轻人,是位专家型、学者型领导。更难能可贵的是,作为城建局第一副局长,马道成没有半点官僚习气,跟周智清无话不谈,像兄长一样和蔼可亲。
不愧是专业人士,周智清手到病除,故障很快就修复了。“不好意思,影响您工作了。”周智清抱歉地笑笑说,收拾起工具包准备告辞。“且慢。”马道成摆手留住了周智清,还特意关上了敞开的房门。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马道成犹豫着。
“马局长尽管吩咐。”周智清回答道。
“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局办公室的冯雪薇谈恋爱?”
“是啊,”周智清想不到马道成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关心他的个人生活,心里颇受感动:“我们已经订了婚,到时候一定请您喝喜酒。”
“哦。既然你们已经定了婚,我想,告诉你才是对你们负责任。上周我们局组织职工体检,主持体检的医生是我大学里的老同学。他怀疑雪薇的肝脏可能有问题,可又吃不太准,所以悄悄告诉了我。我的朋友说,这种病症不很常见,早期症状也不明显,很不容易确诊。但是,一旦发作就来势凶猛,会严重危及生命。所以只要可能,就要事先做好充分准备。”
“啊?不会吧?那怎么办?”周智清想不到活泼漂亮的未婚妻会有这么严重的健康隐患,禁不住失态地叫了起来。见他又惊又急的样子,马道成接着说:“你先别着急,医生告诉我,现代医学已经攻克了这种病症,只需进行活体移植就可以根治,一劳永逸。”
“活体移植?”周智清不太明白。
“也就是把别人健康的肝脏组织取下一部分来,移植到她的肝脏上。”马道成耐心地解释说,“这种手术并不复杂,对肝组织的提供者没有任何不良影响,只是费用昂贵,可能需要十几万。更重要的是,必须找到跟她匹配、又愿意向她捐赠的人,时刻准备着。”马道成说。
“费用不是问题,而且我自己的肝脏绝对健康,随时可以移植给她!”周智清转忧为喜,长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表态说。
“有你这么一往情深的未婚夫,我替雪薇高兴,相信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幸福久长。不过,你的肝脏跟她配型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医生说,匹配概率最高的是她的直系血亲,亲缘越近概率越高。”马道成说。
“那也没问题,她的父母都健在,相信总有一个适合她!”
“你是说在咱们局斜对过开小吃部的那对老夫妻?这正是我担心的。因为,我怀疑他们只是雪薇的养父母——当然,雪薇本人可能并不知情。”马道成轻轻摇着头说。
“啊?”周智清大吃一惊,看马道成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将信将疑地问道,“既然连她本人都不知情,那马局长您又是听谁说的?”
马道成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专著来。那书厚厚的,硬皮封装,看上去就让人肃然起敬。马道成的办公室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两排高大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塞满了书籍,顶天立地,酷似大学者的书房。马道成的书架不是装饰,上面的书他大都认真阅读过。他总是极力推脱官场上无尽无休的应酬,工作之外的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埋头读书上。周智清不止一次感慨地想:“在人心浮躁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这样淡泊宁静,潜心读书了。马道成无视官场上的游戏规则,所以才郁郁不得志,已经四十八岁了,还是个副局长,而他的顶头上司、一局之长潘龙不过才四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