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卢三打听清楚李玉那位养獒的朋友的住址,想和马钢去见识一下那只几百万美金的藏獒。
听卢三说,那人名叫赵东升。四十多岁,是个东北汉子。他和李玉的关系并不是多么要好,因为李玉的很多做法,赵东升都看不惯。
只不过在省府混是万万不能得罪李玉的,所以赵东升才不得不委曲求全。
前年过年,李玉叫一帮朋友到“西域豪情”玩,赵东升借喝酒的兴致,对李玉进行了一番好言相劝。希望他以后处理事情能留点余地,不要太绝。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李玉表面上一副很感动的样子,等赵东升一走,立刻变了脸色。守着一帮手下虽然没说什么,暗地里却恨的咬牙切齿的。
李玉为人阴险,属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焦世军在一次喝多之后,跟卢三说,李玉虽然一直想整赵东升,可是因为赵东升人员好,军区又有人,所以李玉一直没找到机会对他下手。
只是从那以后,李玉很少再和赵东升来往。朋友聚会也不再叫赵东升。赵东升似乎也乐得清静,从不主动上门。
听了卢三的介绍,我心里萌生了一种想法,赵东升这个人既然挺有能力,如果想法让他和李玉先斗个两败俱伤的话。对我的计划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我和马钢一路打听着,“慕名”赶到赵东升家。正赶上赵东升正牵着他的宝贝藏獒减肥呢!
赵东升的形象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大大的脑袋,圆圆的身子。走路一摇一摆,活像个南极刚逮回来的企鹅。
可是,他那么大的一个坨,和那条藏獒一比,又有点小巫见大巫了。这条藏獒就跟头狮子似的,头大如斗,眼赛铜铃,活脱脱就是西游记里的金毛狮子吼。
刚一见面,赵东升打了个愣神,我不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怕他会将我们拒之门外,急忙跟他解释我们的来意。以打消他的疑心。
赵东升听了我编造的那段“瞎话”,很爽朗的笑了起来。当我不失时机的夸赞他保养的好,他自嘲的说,
“呵呵,这几年,我跟着我们家‘金蛋’可享福了。把它喂得滚瓜圆,把我养的像皮球。再不减肥,我们俩走道都走不动了,只能骨碌了。哈哈哈哈……”
能够对自己如此评价,足见赵东升的胸襟和脾性。我对这个大胖子的好感不觉又增加了几分。
赵东升的院落在市郊一个新建的工业园区,占地面积18亩。除了一排办公室和两排职工宿舍外,剩下的就全都是狗棚了。
赵东升领着我们在狗棚里参观了一圈,里面的设施和舒适度堪比星级商务宾馆的水平。不仅有先进的温控设备,还有监控设备和自动供水等配套设施。赵东升给我们详细介绍设备的功能和使用方法,以及养殖藏獒应注意的一些事项。
马钢不时偷偷的冲我做鬼脸,伸舌头。意思我明白,他是在说,没想到养狗还这么多学问。要不是碰上赵东升,我想,我们会走很多弯路。
出了狗棚,赵东升又把我们领到办公室旁边的职工之家。进屋后我才发现,里面不仅有专门休息的地方,还有两个台球桌,两个麻将桌和一台大屏幕背投电视。
看来赵东升不仅仅对狗好,对待员工更加体现了他的人情味。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为能结识这样一位老大哥感到庆幸。
把他变成李玉的不幸,这种想法还要不要做,这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我的思想在这一刻有些动摇。
和赵东升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如果没有诚意,趁早不要贴边。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你欠他的。
不是他这么想,而是他的那些举动会让你这么想。也许这就是这位“直肠子”能够发达的真正原因吧!
从始至终,赵东升没有和我们提一句买卖的事,就像对待两个老朋友一样热情。既然他不以常人之态待人,我们的反应也就不能显得太俗套了。
所以,我也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当成赵东升的老朋友,在某些说话办事的分寸上,甚至到了让马钢都看不下去的地步,直冲我翻白眼。
中午,赵东升留我们吃饭,我也没客气,只是叮嘱了一句,
“简单点,咱都没外人。”
赵东升对我的话显得很满意,
“好,好,一看兄弟就不是一般人,咱中午就弄俩菜。”
赵东升出去后,马钢小声嘀咕,
“艹,我还以为这家伙多大方呢!闹半天虚的可以,三个人就俩菜。”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心想,不知道赵东升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功夫不大,赵东升叫我们入席。进了餐厅一看,马钢愣住了。职工们四人一桌,我们是三个。每张桌子上都只有两个菜、一个是大盆的宽粉条炖鸡心。另一个是大盆的红烧肉炖土豆。
马钢后来私下跟我说,
“我的个妈呀!他弄的那俩菜别说三个人了,再加上一条藏獒也吃不了哇!”
吃过午饭,赵东升又摆下茶阵,和我们喝起了乌龙茶。我们边喝边说,五花八门,无所不谈,可就是没提藏獒的事。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提起了中越战争。
提到中越战争,老赵显得特别激动。原来,他当年就参加过那场战争。全连的人只有他和另外两个战友活了下来。
他一聊衣服,指着肚子上的一道长长的疤痕,说,
“这里是被炮弹皮拉的口子,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了。要不是连长把衣服撕成条给我绑住,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我听了赵东升的故事,很是感慨。当年爸爸也是这样在战火中离开的。或许和赵东升经历的都差不多吧!
赵东升见我表情怪异,就问怎么了。我也没有隐瞒,和他讲了我的身世,讲的很是模糊。因为我对那件事实在是太陌生了。只能说个大概。
我对这场战争虽然不如赵东升感受的那样深刻,但是它带给我的影响却绝不亚于他。他为了这场战争献出了青春。我因为这场战争失去父亲。
赵东升听完我的讲述,沉默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他突然问,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我父亲叫姜安平。”
赵东升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泪花翻涌。
“你的父亲叫姜安平?我早就该想到了。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呢?”
猛然间他把我抱住,失声痛哭。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预感到和我父亲有关。或许是受到了赵东升情绪的感染,我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赵大哥,你怎么了?石柱,这是怎么回事?”
马钢在一旁惊诧不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久之后,赵东升才止住悲声,他沙哑着嗓子对我说,
“孩子,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就是我的连长。今天我一见到你,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却没往连长身上想。你和他当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热情,原来是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虽然我们从不曾见面,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会保佑我。因为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
整整一个下午,赵东升都在跟我讲我的父亲。讲他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讲他在训练时的认真刻苦,讲他在战场上如何勇敢坚强。这是和母亲口中讲述的完全不同的父亲。让我感受到他做为一名军人是怎样的一种伟大光辉形象。
晚上,赵东升留我们住下来,他把马钢安排到另一个房间。然后回到我住的房间,神色很凝重的对我说,
“石柱,今天你一来我就发现你的神情不太对,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你赵叔连命都是你爸给的,没什么舍不得。”
我沉默片刻,心里在想,既然他和父亲是生死之交,我的事要不要和他说。父亲如果遇到这种事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我想,绝对不会。因为父亲是个正直坚强的人,绝不会给别人添一点麻烦的。
想到这,我歉然说道,
“赵叔,我来这只想学习些养獒的本领,没有其他想法。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赵东升生气了。
“你小子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叫给我添麻烦。如果你再跟我这么客气,马上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认我这个叔叔。”
他的脾气还不小呢!看来对他的评价还不算太全面,
“赵叔,我错了。我怎么能跟你客气呢!来到你这里就是到自己家了。你快出去吧!我要睡了。”
赵东升装作发火,手举得老高,下来时却轻飘飘的,落在我头上。那温暖的感觉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父爱。
“好小子,这就对了嘛!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