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我不再对着陌生人傻笑了，因为我学会了怎样才能过上快乐的生活，因为萌每天都会对着我笑。
为了这个笑容，我在心里拟了个计划，于是我开始很努力地去捡破烂，并且不再只固定于车站范围，多臭多杂的场地我都会频频光顾。每天起早贪黑，因为我觉得有责任了，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他。
我喜欢看着他坐在我身边对我笑，那是在梦里经常能看见的画面——虽然画面中有时候也会有别的男人，可是他们都拥有一样让我迷醉的笑脸。
后来遇到什么问题，我都尽力帮他去解决。而每次遇到什么棘手情况，都是我生来最骄傲最幸福的时刻。于是我故意仰起头挺起胸，像个爷们儿似的响亮说道：“有我在，不要怕。”
作为回报，他把我偷偷带到他们家在郊区的私人庄园里，打算在这儿饱餐一顿再回市区去。那是我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来到江城的郊外，和萌一起。
庄园在一片高大的栗子树林里。我们趁着园丁在外头用割草机割草的机会，偷偷溜进林子里捡栗子。
高大的栗子树下，落满了一颗颗针刺锋利的栗蓬壳。偶尔有一两个栗子，散落在枯叶和栗蓬壳中间，在斑驳的树荫下发着黝黑的光亮。我和他每见到一枚栗子，都如同淘金者遇见了金子一般，赶忙捡起来。也有的栗子还夹在刺猬一般的外壳里，用手一触，就如同针扎一样剧痛。我们只好找来石块慢慢地敲击，但这样的栗子往往还不成熟，常让我们忙了半天，落个一场空，白白被刺痛多次，但是再见到一个类似的果实，还是忍不住要砸开看看毛刺里面到底包裹着啥样的栗子。当园丁割完草返回庄园的时候，我们的口袋都已经装得鼓鼓的了。
就这样，困难总是在我们的努力下一件一件熬了过去，像过日子一样。
闲闷的时候，我们就各自聊各自的过去。
我告诉他我出生时下的那场大雪，告诉他那场大雪后我的父母都死了，告诉他因为那场大雪，所以爷爷给我取名苏幻。我说爷爷从小抚养我长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早上喝了点稀粥就出去了，直到下午回来，但无论生活再艰辛他总能给我带回来好吃的。我告诉他，在有爷爷的日子里，我经常能吃到新鲜的糕点或者猪肉，能吃上好吃的一直是我们这一行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爷爷后来是怎么过世的？”萌会在我谈过去的过程中关切地问上一两句话。
“那是个严冬，那年我只有十岁，他的脚被一辆轿车撞断了。开车的是个很坏很坏的家伙，事故后竟然丢下我爷爷跑了。不知道当时爷爷是怎么爬回来的——因为没有钱的关系，爷爷自己去找了一些草药来敷，可是不出一周，伤口复发，失血过多，他就死了——“我当时就跪在街边人来人往的地方，期待着能有好心人出现救救爷爷。我从早上一直跪到第二天凌晨，我边哭边喊，直到哭累了睡着了，早上一睁眼，看见爷爷还没有醒。我想爷爷一定是饿得走不动了，我就像爷爷以往那样在各个垃圾桶里翻，想翻点可以吃的东西，像以前爷爷翻出东西来给我吃那样，可我当时还太小，看见垃圾堆里的死老鼠，还是给吓跑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你问我，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他来了——爷爷说，我的命不好。后来我转念一想，也许我父母的死和爷爷的死全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干笑着，对萌说。可是之后，又控制不住眼泪，默默哭了起来。
“爷爷死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生活。饿的时候最想爷爷，天气冷的时候也想，受人欺负了，就更想了。我整日整夜地想，如果爷爷还在，饿了，他就会给我带回来好吃的，冷了，他就用衣服裹着我，裹得严严实实的……”
萌抱住了我，让我靠在他温暖的肩膀上。我深吸一口气，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让它钻进我的鼻子，融进我的血液——爷爷说我们不能哭，可是我今天就哭了，而且哭得很幸福，也许我现在已经有了哭的资本，是因为他在我身边的缘故么？
“傻瓜，命运这玩意不能信，他们的死怎么能归咎于你呢！——那后来呢？”萌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
“爷爷被政府拿去火化后，我就开始流浪。每天捡到的东西不是很多，常常挨饿，冷的时候也时常找不到遮风挡雨的地方。幸亏很少有人欺负我，这样才一个人熬过来。”我松开紧拽着他衣服的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然后转过脸看着他，骄傲地笑了。
我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有期盼，有同情，有遗憾，更有深深的情非得已。他说：“将来，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我说，其实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我并不在乎，在乎的是他能够这样陪在我身边，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承诺给我的幸福，这已经是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了。
这样幸福的日子就这么过着，我小心地端详每一天的到来和流逝，生怕时间会化掉似的。
“幻，你没有想过要学点什么东西么？比如识字，写字——”有一天，他问我。
“教我唱歌吧！就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唱的那首。”我兴奋地说道。
他诧异地看了我半天，怔怔说道：“你也喜欢唱歌吗？”
我一时语塞，只好静静地看着他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哼着安静的旋律。
我对你的承诺
像你的决绝一样
说好了当作没发生
说好了当作陌生人
忘掉彼此的存在
忘掉那次的表白
过往的云烟
带走季节的秘密
夏至着你的微笑
夏至着你的脸庞
怎么记忆里所有的深刻
你都在里头
我不敢再触碰过去的一切
因为你就站在那的中间
释然遍体鳞伤的情节
什么时候
我才学会遗忘这个漫长的想念
我不敢再留恋爱情的概念
因为你就留在那的边缘
释然唯美绚丽的画面
什么时候
我才学会遗忘这个漫长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