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转过头轻声道:“公子,为何你一定要让我跟你回去。华裳只不过是卑微的女奴,你把我带回来的初衷是什么呢?我想不是为了好心的救我吧。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带我回来,最初的时候看到你在苍山时的悲悯苍生的表现,我觉得你就是一个救世主,可是,后来我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华裳自嘲一笑,又继续道““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是假象,一个在敌国蛰伏数十年的铁血皇子才是你的本性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挂着温柔的表象,可以那么无情的将我一次次推入危险的漩涡,看着我挣扎你很快乐是吗。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杀的燕极,或许是你的人做的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也许就是真相,不是吗?”
华裳似乎看透了一切,她看向慕容骏,有失望,有了然。
终于说出来了,华裳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了。只是,她故意忽略了慕容骏曾经的屈辱历史。
华裳从不会明确的表达什么态度,但是,一旦她这么做了,她的答案便是最坚决的,最无法动摇的。
慕容骏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平静的接受华裳的批判。迈开长腿,仅仅两米的距离又被慕容骏拉近了。华裳下意识的后退,却被慕容骏禁锢。
“原来你都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一切是吗?”慕容骏没有逃避,凤眸却有着破碎的微光,让人不忍直视。
华裳有一瞬的恍惚,虽然不愿回答,但是既然慕容骏敢面对她也不会逃避。“是,我从没想到你会有那样的过去。”细微的声音似乎比蚊子还轻,她终是不忍谈人伤疤,将他的晦暗放在阳光底下暴晒。
慕容骏叹息一声,轻的似乎随时会被微风吹散。好看的心形唇勾出一抹忧伤的微笑。“已经过去的事,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他轻轻的抓住华裳,一字一顿道:“华裳,跟我回去。”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慕容骏是什么意思?
的确,他是有勇气面对黑暗的过去,可以在悲伤中站立。所以他希望她摒弃前尘的一切,跟他走是吗?他的过去的确是个悲惨的例子,会换的她的同情,赢得她的尊重。但是,却换不得她的信任。
她没有自信能够安然若素的带着国公府,而他也不会给她这样的信心吧。
“是啊,没那么重要了。可是,若是你不在意那些过去,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你了。”华裳有些不满慕容骏的理所当然,她冲口而出的话让慕容骏脸色一白。
蓦地,慕容骏抓住华裳的手松了。凤眸掠夺一丝悲哀,快的让人以为那是错觉。华裳有些愧疚的别过脸去。
“华裳,这一次我予你自由。但是,你记着,绝对不要再卷入任何的危险中。”慕容骏的修长的手一寸寸从华裳的衣袖上滑落,这短暂的瞬间却那么绵长。
慕容骏决然转身,紫色官袍的下摆划出一个看好的弧度。
华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得到自由了吗?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华裳试图微笑,可是她的嘴角太过沉重,无法上翘。冰凉的脸颊上流下一行温热,直到模糊了他的背影。
“小华裳。”罗亦恒不知何时出现,轻柔了搂住她。可是,她的身上好冷。罗亦恒的怀抱还是无法温热她。
国公府 湖心小筑
一人月白衣衫,似乎比这月色清辉还要冰冷。慕容骏坐在小榻上,身前摆放了一个小几,对月浅酌,看起来好不自在。
流苏静静的站在岸边,看着湖心的人,美眸含悲。欲上前,却在犹豫。
“去叫神医大人来。”流苏轻轻的吩咐道。
慕容骏连喝酒的时候都是那么优雅。不像那些所谓的豪饮,他轻轻地捏着手里的杯子,不停的续杯,一杯接一杯。清湛的凤眸有些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曾经这里有人为他画像,而今却物是人非。他大口的吞掉杯中物,似乎要一口一口的喝下所有的记忆,任其在威力发酵。回忆侵袭脑海,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过去,这样伤神的回忆无异于一场自我凌迟。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丝他不熟悉的温热顺着脸颊滑落,融入酒里,吞进心里,
“骏,我从未看过你般模样。”流苏终于忍不住上前,她轻轻的抓住慕容骏的手,想要抢下他的酒杯。可是,看似松垮的停留在他指间的杯子却纹丝不动。
“苏苏,你怎么来了。”慕容骏抬眸看向流苏。
“我不能看着我的夫君在这里醉生梦死。”流苏刻意将我的夫君四个字咬的很重。
慕容骏嘴唇微动,终是无言。
“殿下,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复原,夜间独酌虽美,但还是伤身啊。”一抹青影伫立桥头,声音温和,依旧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添歌,你来了。”流苏冲添歌温柔笑道。
“咱们三个聚到一起真是不容易,像今天这样夜间相聚大概还是七八年前吧。”添歌上前来,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的确,那个时候虽然苦了点,但是那个时候也是踌躇满志的。”流苏轻声道,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只有慕容骏,静默不语。
“殿下,我们十几年的努力就要成功了,今日就当是我们提前庆功了。“
“哼,庆功?添歌,如果有话你就直说好了,何必在我面前也拐弯抹角的。”慕容骏的眸子顿时恢复了一贯的清明。
“殿下心里清楚我要说什么。”
看着两个在打哑谜的人,流苏也是玲珑心思,推脱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看着流苏离开,添歌立刻放下了酒杯。“殿下一向自律,这十几年来我可没见过你这般独饮。那个叫华裳的女人还活着对不对。”
“老吴说的?”
“看来是真的了。殿下,你果然破了规矩。”
“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在意。”
“但是那是一个敢杀皇帝的女人,而且那是一个让你动心的女人。”
慕容骏手指微动,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激动的添歌。“心动?这个词不适合我。”
添歌抱臂,静静地看着慕容骏,忽然严肃的俊脸露出一丝微笑:“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弄得像是兴师问罪似的。还有很多事需要忙,我先走了。”添歌自嘲一声便潇洒离开。
慕容骏静坐湖心,看着天隔离区的背影若有所思。凤眸微动,长眉禁皱,踏着夜色,霜白身影也隐匿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