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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苏轼(1)

(1036—1101)

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人。嘉祐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在政治上属旧党,累遭贬黜。其文汪洋恣肆,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清新豪健,词属豪放一派,意境开阔。其书画也自成一家。追谥文忠。有《东坡乐府》传世。

念奴娇

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注释】

淘:冲洗。故垒:古代的营垒。周郎:周瑜,字公瑾。赤壁之战的吴军的将领。雪:浪花。小乔:周瑜之妻,和其姐姐大乔是当时有名的两个美女。羽扇纶(guan)巾:古代名士服饰。手拿羽毛做的扇子,头戴青丝带的头巾。樯橹:樯是桅杆,橹是桨,这里代指曹军。故国:旧地,这里指赤壁战场。华发:花白的头发。酹(lei):把酒倒在地上祭奠。

【简析】

这首词作于作者谪居黄州,游览赤壁时所作,借古以抒情,历来被称为豪放词的代表作。词人用雄健的笔法描绘了一幅壮丽的祖国山川图画,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年少英俊的周瑜形象。上阕咏赤壁壮景,渲染环境气氛。写得奔放流畅,以白描手法勾出长江胜景。下阕怀古伤今,塑造周瑜的英雄形象以自托。由纵古进而论今,慨叹年华易逝。最后以自身感慨作结。全词气象宏阔,语言壮美,慷慨雄浑,激烈悲壮。是脍炙千古的杰作。

水调歌头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注释】

把酒:端起酒杯。:宫阙:宫殿,阙是宫门前的观望楼。琼楼玉宇:

美玉砌成的亭台楼阁,指月宫。不胜:禁不住。朱阁:朱红色的楼阁。绮户:雕刻花纹的门窗。恨:离别之恨。阴晴:天阴无月,天晴有月。婵娟:美好的形态,这里指月亮。

【简析】

这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九年,是一首中秋月夜畅饮后为怀念弟弟而作的传诵千古的名作。上阕驰骋想象,先凌空而起,由赏月问天引出无数奇思遐想。下阕则转笔写与其弟子由的离情。全词纵览古今变迁,横观天地流转,以跌宕流动之笔,写缠绵悱恻之思,极尽空灵蕴藉之致。堪称千古中秋词中的绝唱,是久负盛名的一篇浪漫主义杰作。

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注释】

乙卯:指宋神宗熙宁八年(员园苑缘)。十年:苏轼之妻王弗于治平二年(员园远缘年)去世,至作者写此词已有十年。千里孤坟:王氏葬在四川,作者当在密州,两地相隔数千里。幽梦:怀着幽闷之情入梦。轩:带窗的小屋。短松冈:王氏的墓地,在遍植松树的小山冈上。

【简析】

这首词是苏轼于妻子王弗卒后十年所写的著名悼亡词。其妻死后十年苏轼借梦境伤悼怀人,写出了对妻子刻骨铭心的思念。上阕写别恨。吊亡妻、叹现实、发悲痛。一层层把别恨、感叹提到了无法再高的境地。下阕写梦,梦中回乡、梦中相见、梦后所感。梦醒之后,思念之情,更是凄凉沉痛,催人泪下,使人断肠。全词情调苍凉是千古传唱的悼亡名句。

江城子

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注释】

密州:今山东诸城。黄:黄犬。苍:苍鹰。围猎时用以追捕猎物。汉羽林军戴锦蒙帽,穿貂鼠裘。这里与下句“千骑”均指苏轼的随从。报:

告、语。倾城:指全城观猎的士兵。亲射虎,看孙郎:为“看孙郎,亲射虎”的倒句。孙权曾亲自射虎于凌亭,这里借以自指。节:符节。汉时冯唐曾奉文帝之命持节复用魏尚为云中太守。这里以冯唐自比,有不服老与戍边的两层意思。会:当。如满月:把弓拉足,表示有力。天狼:这里以天狼喻西夏。

【简析】

这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八年(员园苑缘)作者任密州太守时,这是宋人较早抒发爱国情怀的一首豪放词,在题材和意境上都具有开拓意义。通过平冈围猎壮阔场面的描写,表达了词人渴望亲临战场,杀敌立功的爱国豪情。这首词结构严谨,场面描写威武宏大,叙事抒情也辉映生色。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注释】

吟啸:魏晋士人喜欢撮口长啸,以示洒脱。芒鞋:草鞋。料峭:形容春天的寒意。向来:这里有“方才”、“刚才”的意思。萧瑟:风吹雨打树林的声音。

【简析】

这首诗作于作者贬官黄州时。通过途中遇雨一件生活小事的记叙,表现作者谪居时,胸襟开朗,性格旷达。上阕写途中遇雨,却处之泰然。下阕首两句词意略转。这首词尽管是作于负罪放逐的处境之中,却丝毫看不见作者羁旅飘泊、宦途失意、抱负莫展的抑郁悲苦之情。

纵观全词,一种醒醉全无、无喜无悲、胜败两忘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呈现在读者面前。读罢全词,人生的沉浮、情感的忧乐,在我们的理念中自会有一番全新的体悟。

浣溪沙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注释】

簌簌(su):象声词,形容枣花纷纷落下的样子。缫车:缫丝的工具。

牛衣:给牛御寒用的覆盖物,这里形容在古老的柳树下卖黄瓜的人衣衫褴褛。漫:非常。野人家:农家。

【简析】

元丰元年,即员园苑愿年,徐州地方发生春旱,苏轼为徐州知州,作《浣溪沙》,此为其中一首,写到初夏村行的情趣,描述了沿途农村风土人情。目睹农村久旱得雨的欢乐景象,深受感染,喜悦之情洋溢在词中。写得很有乡土风味,“枣花”、“缫车”、“牛衣”、“古柳”等都是农村中司空见惯的事物。充分体现了作者对自然美好的农村生活的热爱和与民同乐的襟怀。

蝶恋花

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注释】

花褪:花色枯萎。残红:落花。多情:指墙处行人。无情:指墙内佳人。

【简析】

这首词一首写暮春景色作者惜春情怀的小词。上阕写伤春,通过三个富有特征的景物描写晚春景象:花褪残红、燕子低飞、柳絮如飞,寓情于景色之后,表达了对将逝之春的留恋。下阕伤情,伤佳人之难得,作者后半生时贬时复,因此宦游中每每触景生情,此次又被佳人的笑声搅起了情思,平添了几分惆怅与烦恼。全词感情细腻委婉,为东坡词中别调。

水龙吟

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

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注释】

从教坠:任凭杨花飘坠。有思:有愁思。原韵“全无才思”,此处反用其意。莺呼起:套用唐代金昌绪《春怨》一诗: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难缀:难以恢复原貌。缀,连接。遗踪:指雨后杨花的踪迹。碎萍:苏轼认为杨花落水为浮萍。二分句:杨花有三分之二埋入泥土,有三分之一随水流去,意谓春色随杨花的飘落而去。

【简析】

这首词是一首和韵友人咏杨花之作,拘束颇多,虽是和韵之作,却类似原唱之作。词人另辟蹊径,着墨写扬花的神态,运用象征、比喻等手法,表面上随物赋形地绘出杨花飘坠,实际上却刻画出了一位思妇的伤感和幽怨。上阕以杨花喻春怨的少妇,词中柳絮与梦的互拟使状物极为传神。而下阕重在议论。全篇托体高远,寄意遥深。

贺新郎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注释】

生绡:生丝。瑶台:传说昆仑山仙人所居之处。曲,深处。千重似束:形容石榴花瓣重叠。秋风惊绿:秋风起后,榴花凋谢,剩下的绿叶,禁不住摧残。簌簌:纷纷落下的样子。

【简析】

这首词借咏名花佳丽,以抒诗人的感怀,寄意高远,构思奇妙。苏轼在新旧两派当权时,均不愿随声附和,取媚求进,因而或遭新党排挤,或为旧党不容。曾两次出任杭州。上阕咏佳人,隐约流露出人物的孤独心境。下阕写石榴,然后将人物与石榴合写,亦花亦人,巧妙新颖。全词以华美艳丽的形象,婉曲缠绵的情韵,曲折含蓄地表达了诗人的情怀。

卜算子

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注释】

缺月:指初三以后十五一前的月亮。漏断:计时器漏壶中的水已经滴尽,表示夜深。幽人:幽居之人,指作者自己。缥缈:高远隐约的样子。

“拣尽”句:含有良禽择木而栖的意思,表达作者不肯随波逐流的孤傲品格。

【简析】

这首词作于元丰三年(员园愿园)冬,苏轼因王安石变法而被贬黄州。上阕重写幽人,在昏暗的月光下,因苦闷不能入睡而起身徘徊。下阕写孤鸿,引出内心隐恻,深藏的苦衷无人能解。以孤鸿自喻,一语双关,以精炼的笔墨,生动地描绘了孤鸿的形象,它幽独冷落,而高洁自赏,不被理解,却决不随俗浮沉。

浣溪纱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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