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个礼拜后,后知后觉的猪肉也一下涨到了十元八角,其余的物价也跟着涨了上来。马勇敢坐在家里,用笔在纸上换算着,没涨之前,他一个月工资能买一百零六斤猪肉,这次涨了以后,能买一百一十一斤猪肉,他丢下圆珠笔,轻声笑道:“白乐了几天,一个月才涨五斤猪肉的钱啊。”
“孩子,你要这样想,不涨工资猪肉也会涨,那样你就会为涨了工资而开心的。”
刘忆莲的麻辣,也涨了。一天生意下来,她数的钱数也多了一些,她在说:“不敢想象,在这平常时节一天能买到一百多,除去本钱,能挣到五十多元,勇敢,我们很快就要有钱了。”
刘忆莲没有把挣的钱换算成猪肉,她因此多开心了几天。
在市场猪肉涨到十三元的时候,她暗暗算了一下,情绪不由有点低落了,回家之后,她说:“勇敢,猪肉今天涨到十三了,以后,我们吃猪肉得有计划了,那样才能存下一些钱……”
“妈,猪肉有什么好吃的,不吃都行,它涨任它涨吧。”
“可是,猪油,小菜,那是省不了的……谢天谢地,米价没有大涨……”
“是呀,米价也像猪肉一样翻一倍多地涨,我们就得饿肚子了……这猪肉又涨了三块,我们的工资,到什么时候再涨哦。”
“唉,像这样,只是涨个好看的,不涨也罢……但求菩萨保佑,这米价可千万千万不要暴涨,菜可少吃,这饭那是省着痛苦的……”
猪肉不是什么稀罕物,不是这次涨价,它已有一段时间不被人们注意了。
说也奇怪,饭桌上一个礼拜不见猪肉,马勇敢还真有些想它了。
“妈,今天我们吃一顿肉吧。”
刘忆莲砍回八两猪肉,做了一个红烧肉,还没出锅,马勇敢便吞起了响亮的口水。刚盛到碗里,他便夹了一大块放入嘴里,被烫得直喘气,又不舍吐掉,吞下后,他还说:“好久没有吃过这样香的猪肉了……“
莎莎的预产期到了,她执意不在工作的医院生产,这让石乐有些费解。
租了救护车把莎莎送到了地区医院,石乐请了假,在那里守护着莎莎,等待着她进产房的那一天。莎莎住的是单人病室,石乐也有一张专门的护理床,外面的走廊到了十点以后才安静,莎莎轻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在我们那医院生产吗??”
“知道。”
“真知道??”
“假知道。”
“告诉你吧,那里都是熟人,让一个熟人看着生子,以后见面会尴尬的……”
莎莎那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是男的,她是对此有所顾忌,才要求到这没有熟人的地区医院的。随着产期的临近,莎莎不由紧张了,在一个深夜,她叫醒了已经打鼾的石乐。
“乐乐,我问你一件事???”
石乐揉了揉睡眼,笑道:“还以为要我陪你上厕所,呵呵。“
“乐乐,假如我生孩子,把那地方生大了你还爱我吗???“
“生大了??“
“嗯。“
“呵呵,你可真逗……“
“回答问题。“
“莎莎,我永远爱你,生了孩子后我更爱你。“
石乐躺了下去,又睡着了。莎莎依旧睡不着,她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听到石乐的鼾声响起……
到了发作那天,双方的父母都赶来了。
在她推进产房之前,她当众说道:“我没生过孩子,我怕疼,我要求剖腹……“
剖腹产需要家属签字的,石乐在签字时,想起了莎莎那夜说过的话,贼贼地乐道:“嘿嘿这个小蹄子,为了我的快乐才提出挨那一刀的。“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打了麻药的莎莎几乎没有呻吟,一个女婴便被剖腹拿出了。
小玉的胖小子是在那家职工医院生出的,发作的时候,正好是夜里,万子松正在井下抓生产。
小玉在手术台上,一分钟也没有停止骂他的丈夫,以至于,小孩生出来了,她还在骂着,医生便说:“别骂了,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生出来了???啊——太好了。万子松那个臭流氓,福气可真好。”
万子松在第二天清早,急忙赶到了市区,看到了他带把的孩子,他笑得合不拢嘴,对小玉也是又夸又赞。当天下午,小玉便回了万家,万母喂了好几笼母鸡,那都是给小玉坐月子补营养的,万父放了一挂鞭炮,又给神台上的祖宗牌位敬了几柱香,他拖着万子松一起拜了几拜,朗声说道:“上苍保佑,感谢神灵,祖宗啊,万家今天添了一个男丁,万家又添了一代……”
初为人父,万子松买了几斤糖果和一条好烟,在工区发着喜烟,喜糖,逢人便说:“我老婆为我生了一个胖小子,胖小子啊。“
石乐回到科室,也在发烟,他也乐呵呵的,他说:“我做爸爸了,孩子满月的时候要来吃酒啊。”
谈义这几天也面带微笑,他那台饱经风雨的吉普被他卖掉了,价钱还卖得不错。
没过几天,他就开来了他的新车,那是一台二手的普桑,做了一次大修,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普桑开起来没有吉普那样威风,但他下车时,还是那样的气派,普桑还装了报警装置,他一按电子钮,那车就会哔哔响两下……
科室一员正好经过,笑着恭维道:“谈科长,又换新车了?“
“二手的,做了个大修,看上去像新的,呵呵。“
“你谦虚了,看上去完全就是新的啊,要好几万吧。“
“嗯“
“你厉害啊,这矿里就你一个人买得起私家车……”
“别嘲讽我了,他们是不显水不显山,谁的钱不比我多……”
谈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那科员尴尬地笑了笑,端着个饭盆去食堂打饭了。
工资加了之后,物价跟着涨了,再接着,矿价也跟着涨了,大幅度涨了。
公司的效益,矿上的效益,似乎与矿价有着直接的关系。
矿工们也喜上眉梢了,因为,这个月他们发到手两百元月奖。这样额外发月奖,已经有几年没有过了,上一次,那也是矿价涨价的时候,罐笼前排队的矿工说:“公司就要红火辣火了,太好了,希望每月都有奖金拿。”
谈义的普桑,在矿价涨过两月之后,就显得寒碜了。因为另有两位科长,开回了名副其实的新车,还是牌子比普桑响亮,看上去比普桑高级的小轿车。
像比赛似的,马上的马上,小轿车纷纷开进了矿上的大门。矿工们惊讶了,原来我们的领导是这样有钱的,原来……
那两个月间,小轿车像被风刮来似的,一下就增加到了十几辆。谈义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下车也不那样气派了,遇见那些新车车主,他呵呵笑着,赞着他们的车,而每次背转过身,他就会不自觉地往地上吐一口痰……
这是一阵风,似有攀比成分的,谈义计划着,筹备着。
他把那台才开了三个多月的普桑被他买给了矿上一位副科长,他开回了一辆全新的越野吉普,那车的价位和那些小轿车的价位,那是不相上下的。
罐笼前搭建了一个风雨棚,是用蓝色彩钢塑板铺成的,遇到雨天,排队的矿工再不用在那风雨中哆嗦,躲避,拥挤了。
同样的材料,在矿办公楼旁侧搭起了一个停车棚,那棚子看上去气派,一间一间煞有其事地分开着,总共有十五隔,每个科室的正科有一隔,矿里有头衔的,各有一隔,谈义将他的红色越野停进了最右边的那一隔,十分抢眼……
刘三毛的龙凤胎,他直接给他们取名刘龙,刘凤。
全家都觉着是这对龙凤胎给刘三毛带来了更好的运气,矿价涨,他拿回的钱,那是翻倍翻倍增加了。
“按这速度,今年年底我们就可以开始建我们刘家的小洋楼了。”
“三毛,建大些,建气派些,免得别人有钱了建得比我们高,又要拆了重建……”
刘三毛坐在家前的凉椅上,手里抓着一块西瓜,滋滋有味地吃着,矿山的初夏不太热,他家在小河边,还有河风,他觉着挺惬意的。看着材料发放了下去,他就骑着摩托回来了,这白天,他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只等晚上再去查一次岗就行,这钱,挣起来确实轻松。
“三毛,三毛,你手机响了,快接电话。“杨香拿着他的手机跑了出来。
刘三毛拿起看了看号码,说道:“是哥,你怎么不接呢?“
刘三毛接通了,电话那头急急地说:“你在哪里???快到矿里来,出大事情了……”
杨老板说完,也不等刘三毛开口,就挂掉了。
“出什么大事了???”刘三毛喃喃地说。
“三毛,你发什么愣,快去啊,我了解哥,没大事他不会这时候找你回去的。”
刘三毛推着屋端头的摩托,急忙往河那边而去,一过那石板桥,他跨骑到车上,点了火,一脚油门,向塘山矿飙去。
那次涨工资,涨得比较公平,按工种把岗位工资定了不同级别。轻松工种拿到的钱少一些,高危的,劳动强度大的,拿的钱多一些。那些一线只有临时工才吃得消的工种,还是拿计件,其金额有点让正式员工嫉妒了。
电扒,运输,风钻,那都是一线工种。其中机运运输拿的比较稳定,也高。那些生产抓得好的工区,一个机运工最高能拿到的钱,有时候超过了四千。不过,那是个别现象,普通的,一般是两千多一点。风钻,那是按进度拿的,任务完成了,一月也能在两千以上。遇到运气好,打到了溶洞,或莫名巷道,那就赚大发了。一区是掘进工区,有一个小组打通了一个溶洞,验收了几千米,扣了再扣,小组人员也拿到了四千三……
马勇敢这样轻松的工种,岗位工资低,一月只能拿到一千二的样子。
其余的,检修,井下电工等等,比马勇敢多几百,不加班,还是不能拿到两千的。
只有松石工这个高危工种,不被罚款,一月能超两千。
那次月奖,那是人人有份,仅井下和地面有二十元的区别。
目标奖那是领导拿的,生产竞赛奖,那是一线矿工拿的。只有这样人人有拿的月奖和年终奖,马勇敢才有拿的份。
拿了两百元奖金,马勇敢立刻就去了月光,彩云告诉了他一个喜讯:“我最近老想呕吐,奶奶说我怀孕了,还请了郎中把脉,我真的有了……”
“真的……”马勇敢看着彩云,看她点了点头,他一把把她抱起,转了一圈。
“放下,快放下,孩子……”杨奶奶在门前着急地叫道。
“奶奶,对不起。”马勇敢把彩云放下,脸上笑得有点傻,看着彩云的肚子说:“对不起,小宝贝,爸爸今天太高兴了,没吓着你们吧,乖哦,乖哦……”
彩云怀孕了,这是马勇敢的大喜事。
“彩云,以后菜园你不要管了,柴禾你不要去挑了。”
“那怎么行,奶奶干不了那些了。”
“我以后每周都来,柴禾我来挑,菜园我来种……”
“勇敢,你可真好。”
这个晚上,他们相拥而睡,马勇敢原始的冲动,被满怀的柔情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