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驾云逃了四五十里路,不知该往何处去,便落下云端。下方乃是一山,此山名断恶山,何等模样,有诗为证:
鬼斧神工断恶山,千年古树半崖悬。怪石经风摇欲坠,飞鸟不留猿不攀。
正看时,忽有怪风吹起,真是飞沙起石,遮天蔽日。他知有妖出没,挥手砍断一胳膊粗细小树,当做兵器。
风止时,便见一虎面人形妖怪手持板斧立于面前。这虎妖正是十一年前在黑山被无名子收去的那个,无名子为他取名水扬智,近日下山,无名子教他在此等林怀仁。
水扬智生得若何,有诗为证:
眼赛夜珠口比盆,粗腰阔背体如熏。衣衫不整胸毛露,倒与天蓬像几分。
扬智谓怀仁呵道:“你是哪个山上修真,竟敢到我地盘。”
怀仁本无门无派,想到前面有个无为派,便随口道:“无为派。”
他却不知这水扬智与无为派有不共戴天之仇,原来他十多年前盗吃了无为派的万年灵芝,当时便被无为弟子打得半死,带着半条命逃到了东北黑山。
扬智闻说无为派,又想起了前仇旧恨,大怒道:“好你个无为弟子,我不寻你,你竟然寻我来,找死。”说罢挥斧打来,怀仁慌忙招架,一场好打——
妖为山里虎,真是世间人。妖真自古难相处,人虎从来不共存。那虎妖,生来力大无穷。这修真,练就道法无垠。这个嘴里妖烟吐,那个口中真火喷。这个势若劈天地,那个形如扫乾坤。来来往往,上下难辨。往往来来,胜败不分。
数十个回合过去,扬智力大占了上风,怀仁知斗不过,又因心中记挂着言信不敢恋战,虚晃两下飞身便逃。
扬智看怀仁本事,不似无为派弟子,即便无为掌门也没这般本事,不欲害他性命,只追上用斧柄砸向怀仁肩膀,将怀仁打落下去。
且说怀仁落败,知难逃一劫,便闭眼等死。哪知扬智并未要他性命,只问道:“看你修为不似无为派弟子,我不欲滥杀无辜,你究竟是哪门哪派?”
怀仁道:“我无门无派,你要杀便杀吧。”
扬智没好气地说道:“哪个要杀你,你闯入我的地盘还不让我问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怀仁道:“林怀仁。”
扬智大喜,扔下板斧扶起怀仁,笑道:“幸亏我多了心眼儿,没要你性命,否则我要后悔一生。”
怀仁不知其意,扬智又道:“我下山时,师父教我在断恶山等一个叫林怀仁之人,说是什么仁主,教我辅助。还送我一偈语‘等待仁主断恶山,义救鬼妹在大禅。路逢老道曲膝跪,救得兄弟换容颜。’”
怀仁惊奇地道:“此处便是断恶山?下山时师父跟我说‘断恶山上逢妖兄’,莫非你就是我那妖兄了?”
扬智大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又道:“兄弟这是欲往何处?”
怀仁叹一声,说道:“我那鬼姐被大禅寺和尚拿住,我救不得他,真不知该怎么办。”
扬智道:“与大禅寺和尚无理可讲的,我们闲话少说,先去救你那鬼姐,再晚恐怕魂飞魂散。”
二人当即驾云飞向大禅寺。到了大禅寺门口,扬智扯住怀仁道:“直接跟他要人,他绝不会给,我们擒他数十个和尚与那方丈交换。”
怀仁想一会儿,说道:“此做法为人不耻,非我修真者所为。”
扬智笑道:“与和尚讲不得道义,我对世间之事颇了解。”
怀仁救言信心切,也顾不得什么道义了,便道:“既如此,我们便擒他几个和尚。”
二人进了寺,早有二十来个和尚持棍拦住,一和尚道:“方擒了鬼,又来了妖,看来这小子也只与妖魔鬼怪为伍。”
扬智不理会他们,只谓怀仁道:“我来擒住这几个和尚,你自去寻那方丈。”
扬智对那些和尚呵一声“定!”修为低的十数个皆动弹不得,五六修为略高的和尚亦不敢近前,他们知道不是谁都可以施定身术,面前这妖绝不可小看。
扬智又道:“你去找方丈要人,我要这里看着他几人,谅方丈不敢不交人。”
怀仁从一僧手中夺过一根齐眉棍进了大殿,却是不见方丈。怀仁喊道:“大禅寺和尚,速将我那姐姐交出来。”连喊两声却无人应他,怀仁大怒,挥棍朝佛像乱打一通,只打得千手观音没了手,睡觉罗汉无睡相。
悟能与悟性闻得打砸之声,慌忙持兵器出来,见是怀仁,悟能怒道:“你这贼子,竟然敢对我佛大不敬。”
怀仁因有扬智相助,心里有了底气,亦发狠道:“放了我那姐姐便罢,否则必踏平大禅寺。”
悟能冷笑道:“凭你?”
怀仁手指外面,笑道:“你看看外面。”
悟能忙走出大殿,只见扬智凶神恶煞般地站在院中,悟能不屑地说道:“我当请了什么神兵,不过一妖而已,可知拿鬼捉妖乃是佛门之长。”
怀仁狠狠地道:“你若不为你那十多个弟子着想,便去拿我那哥哥。”
悟能不敢妄动,便道:“方才那女鬼早被老衲超渡,你速到阴间也许还能见到她,慢一步她或许便投入轮回。”
怀仁大怒,向扬智比划一砍的手势,扬智手起斧落,一僧便被砍为两段。悟性大怒,挥棍飞出大殿朝扬智打去,扬智抡斧招架。悟性哪是扬智对手,只几回合便被打倒,扬智抢过和尚手中金棍扔于怀仁,怀仁接住,笑道:“这倒是把好棍。”
悟能大怒,挥禅杖欲打,怀仁道:“不为别人着想,你也要你师弟想想,况且这把金棍不是你那禅杖轻易打断的了。”
悟能也无奈,但他又不想轻易放过怀仁,便道:“老衲便放了那女鬼,只是你前后害我三个弟子,怎能轻易算了。”
怀仁也早已料到,便道:“便由大师说怎么办。”
悟能口宣佛号,又道:“我佛慈悲,害你性命非我佛门所为,你便受老衲三掌,算是给我弟子一个公道。”
怀仁毫不犹豫地说道:“放了我那姐姐,莫说三掌,便是三十掌又何妨。”
怀仁扔掉金棍,扎好马步,说道:“来吧。”
悟能冷笑一声,呵道:“接掌。”便聚五成真力,隔空一掌打向怀仁。
悟能修为不俗,一掌便让怀仁五脏错乱,但怀仁没有倒下却是出乎他的意料。悟能又打第二掌时用了七成真力,怀仁口吐鲜血,却仍未倒地。悟能又用十成真力打出第三掌,怀仁被打飞,撞于大殿柱上。
半晌,怀仁才勉强爬起来,惨笑道:“放了我那姐姐!”
悟能暗暗吃惊,说道:“能受老衲三掌不死者,你是第一人,老衲便放过那女鬼。”说罢,手中多出一钵,将言信放了出来。
言信出来,便挥绫朝方丈打来,怀仁忙叫道:“莫再与他斗,我们去了便是。”
这时言信才看到怀仁受伤,忙去给怀仁把了一下脉,感觉到怀仁五脏俱裂,急道:“你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这秃贼伤的你。”
“我没事。”怀仁艰难地说了一句,竟晕了过去。
言信忙为怀仁输真气,这时扬智也进来,一把推开言信,呵道:“你想害他么,你体内乃是纯阴之气,若输给他,他必死无疑。”
言信一时着急,竟忘了鬼气对生人无益,便泣道:“这如何是好?”
扬智扶起怀仁,狠狠地瞪言信一眼,说道:“找个大夫开点儿药,以他修为有个把月应该能痊愈。”
扬智背上怀仁欲离去,悟性拦住三人,呵道:“你们污了我佛门净土,岂能这么轻易教你们走了。”
扬智回头看看悟能,悟能挥挥手,示意师弟放行,三人自往城中寻大夫去。此正是:
三掌救得鬼姐魂,重情重义赢芳心。从今携手闯天下,爱情路上谱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