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清十郎准备转身的时候,左耳边忽然吹过一丝微风。无声无息的人影,对着羽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从清十郎快速沉了下去。
清十郎猛然回头,腰间武器瞬间后斩,随着兵刃的杀气将身后的火把瞬间切断,火把从墙上掉了下来。
冗长的喘气也不知是清十郎发出来的还是羽墨发出来的。四周诡异的气氛逐渐攀升,而清十郎却十分肯定,那个人还在。
他就这么握着长刀,站的笔直,一动不动背对着羽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因为,地上的火把很刺眼,他的视线被它吸引,或者说他的意识完全被地上的火把牵制。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场面,诡异而又肃杀。
清十郎很想转移自己的意识,但眼前地上的火把像是梦境,刺眼夺目,身体从根本上断绝了他的潜意识。
这是一段非常短暂的时间,虽然仅仅也就是两三个眨眼的功夫,但对清十郎这样的高手来说,哪怕仅仅只是一眨眼,乃至一瞬间的空隙,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更何况,已经过了两三次的眨眼,直到他从梦境中强行杀出一条清醒的路。
猛然回头看羽墨。
此时羽墨的身后多出一道黑影,看不见黑影的样子,只是从大致的形态能够看得出黑影是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两只手落在羽墨的肩膀上,羽墨还木然的看着,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黑影的存在,问他:“你没有事吧。”
清十郎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黑影在一瞬间之后消失不见,轻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东西?”
原本他是想问对方是谁,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对劲,对方只是有一个人形,却看不见五官,一双按在羽墨的手掌也是黑色的,就像是一滩墨水,或者说对方就是一片影子。那种诡异的事物,实在让他无法理解为对方是“人”。
但是问了这一句话之后,他又开始后悔了。
羽墨冲他翻白眼,一个劲的骂人:“你才东西嘞。你全家都是东西。你全村都是东西。我说你会不会说话,我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好不好?那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坏人!混蛋!”
小丫头一张嘴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句句如针,字字扎耳。
好在清十郎完全过滤掉,只是看着她身后的黑影。
黑影缓慢消失,羽墨这才停了下来。清十郎怕她再来一会儿,赶紧扭头就出了监狱。留下羽墨在牢笼内,大声叫他:“哎!你别跑呀!回来!快回来,我还没有说完呢。唉,你快回来放我出去啊!”
在清十郎也走了之后,羽墨喊了半天,忽然肩膀上有人拍了一下,叶长天笑说:“你的小情郎都走远了,不要你咯。”
羽墨回头,白他一眼,接着抬脚使劲往他小腿踢了过去:“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
“哎,踢不到!踢不到!就是踢不到!”叶长天有心戏弄,左蹦右跳,不让她踢到,最后一下跳到牢笼外面去了,羽墨大喊:“把我也带出去!听到没有!”
叶长天嘿嘿一笑,带上帽子,两三步走进火光照不到的幽暗中去了。
叶长天走出监狱,到了监狱的顶上,道身天赐不岁坐在房顶,看着远方的夕阳。
“你玩够了没有?”
“差不多了。”叶长天解下帽兜,坐到另一边,看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昏暗的天空。
晚风吹起一阵枯叶,叶长天冷眼望去:“很奇怪,有风就吹起来,也不知道要去那里。”
天赐不岁轻笑:“你命该如此。有风你就不知道该去那里。满天飘来飘去。”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话。一直到月上中天,满天星斗时,天赐不岁忽然站了起来说:“走吧,去看一看这座岛上的方外之人。”
道身魔心隐身虚空,来到一座宫殿。
宫殿算不上恢弘,有三层。第一层第二层空荡荡的,木板墙面上满是诡异不明的铭文符号,阴森的气氛中游荡着成千上百的虚无幽魂,这些幽魂像是痴呆,在一层空荡荡的空间里徘徊游荡。
从这些幽魂擦肩而过时,幽魂呆滞的眼睛就像根本没有发觉两个异类的入侵。
“亡灵……”叶长空感受着幽魂擦肩而过的阴寒,有些震惊地说:“如此大量的亡灵,那个老头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真是太小看他了。”
天赐不岁指着墙面上的铭文说:“这种投身养鬼的术法太过阴毒,更可恨的事,居然沿用了道家的驱鬼铭文来囚禁这些亡灵。此人不除,这些亡灵也就无法往生轮回。”
魔心舔着嘴唇说:“你想让我去杀了那个老头,超度这些亡灵?这么大一件大善事,你居然叫一个魔头去做?”
“不。”天赐不岁缓步朝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杀人,我超度,你作恶,我为善。”
“这注意不错。那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个老骨头。魔心化成黑气冲上二楼,猛然停下。
却见二楼摆了十二尊奇形怪状的石像。
十二尊石像围着二楼摆了一圈。石像形态各异,有女人,也有奇形异兽。叶长空停下来也正是因为这十二尊石像。
“十二星神。”天赐不岁也跟着走上来,走到叶长空身边,叶长空冷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又是一座阵。”
“反正要杀人,怕什么?”
天赐不岁退下去,同时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走,从外面直接上去。”
叶长空愣了一下,在原地沉默一刻,最终还是下去了。到了大殿外,天赐不岁正在外面等他,上前就问:“似乎,你所知道的也十分有限?”
天赐不岁也不否认,回答:“当然,本尊给我的是预见事态的大致,而不是预知所有。”说着,纵身跃入明月深处。叶长空跟着一道上去。
两人隐身虚空,到了大殿最上一层,顺着天窗落下。
大殿最上一层和第一层有些类似,墙面上也是用黑色的墨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铭文,只是这一层少了幽魂,多了一个老头。
老头儿正抬头,顺着天窗看着夜空,孤独的身影在油灯火焰摇曳中显得有些迷离,深邃的目光像是透过了万千距离,直抵星空本身。
叶长空正要现身宰了老头儿,天赐不岁拦住他说:“暂时杀不得。”
“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杀他吗?杀人而已,这种修为的老骨头,一招就足以。”
“本尊的意思,暂时不要杀他。”
“妈的!又是本尊!本尊都他娘的在三千里外,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天赐不岁轻笑,又说:“我只是按照本尊的意思,告诉你一些事情。”
暴躁的叶长空不得不平复情绪,冷冷问:“什么事情?”
“这个人叫安倍睛明,自称阴阳师。在这座岛上有两个凡人的政派,一个的皇家,一个是皇家的直系臣属。”
“这和我杀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是本尊让我告诉你的。”
叶长空再次听到本尊,一肚子火大。就在这时候,脑子里突然空白一片,意识像是掉进了混沌,迷迷糊糊中恍惚听到了翻滚的水声,接着混沌中逐渐浮现出一座大楼,视野顺着大楼快速转移过去……
“国师,恶魔真的降世了吗?”大楼顶层内,帘幕后的人轻声质问。
“陛下,恶魔降世,妖星必出。”
“寡人是问你,恶魔是否降世了。”
“是的陛下。”
帘幕后的声音暂停了一小会儿,又问:“大将军要篡位了。”
“那陛下的意思……”
“杀,正好借这一次机会,彻底拔出掉大将军这根眼中毒刺。”
“臣,明白。”
帘幕后的人再次停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问:“你要如何处理?”
幕帘外的人只说了两个字:“祭天。”
“祭天?”幕帘内的人哈哈大笑:“如果真的有天,那大将军也不会变成寡人的眼中毒刺了。你们这些神神鬼鬼的,要不是看你真有些本事,或许寡人还会考虑连你们这些妖言惑众的方外术士也给连根拔起。”
帘幕外的人抬头,轻笑:“神鬼不可不敬,陛下,慎言。”
“行了。”帘幕内的人有些不耐烦起来,接着转移话题说:“叫绯村家准备应战,大将军身边的那些恶鬼可不是吃素的,搞不好,祭天之日就是寡人的驾崩之时。”
“陛下,忍派可以让绯村一家应对。”
“什么意思?”帘幕内的人接着嘿嘿笑:“难不成,连你这个老家伙也开始喜欢上这些世俗的名利了?”
“不,臣只是一心为了陛下。毕竟,绯村飞天派的实力太过强大了,大将军处理之后,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大将军。”帘幕外的人沉声起来,一字一顿:“像绯村剑清这样的刽子手,臣实在没有太多的信心相助陛下与他们抗衡。”
“……”
“毕竟,飞天流的刀术在大和国内,除了古武流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与他相对的存在。”
“寡人明白了。你是想借着这一次祭天的机会,连带绯村家一并减除是不是?”
“陛下圣明。”
帘幕内的人这一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又说:“绯村剑清是一把双刃的剑,可以是臣属,也可以是对手。和这样的对手交锋才有意思。暂时不要对付他们,毕竟同时树立两个同等的敌人,是非常危险的。”
“……臣,遵旨。”
“下去吧。”
“是,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