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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唐·吉诃德计收桑丘

看到自己确实动弹不得,唐·吉诃德又默想起他读过的那些故事情节。像他惯用的老办法一样,在他疯癫的头脑里忽然闪现了巴尔多维诺斯在山里被卡洛多击伤后遇到曼图阿侯爵的故事。这段故事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老年人甚至信以为真。他们认为这像穆罕默德创造的奇迹一样真实。

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和书中的情节非常类似,于是他像疼得很厉害似的一边在地上打着滚,一边有气无力地背诵着相传那位骑士受伤后说的话:“你究竟在哪呀,我的爱人?难道对我的伤痛毫不怜悯?爱人呀,要么是你一无所知,要么你早已失节变心。”

碰巧,他同村的一个老乡正要把麦子运到磨坊。路过这里,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便过来问是谁,为何病得这样痛苦?唐·吉诃德并不答话,认定了这便是他的舅舅曼图阿侯爵,只是往下背诵那歌谣。

老乡对他的一派胡言感到莫名其妙,他揭开唐·吉诃德被乱棒打碎的面甲,抹去他脸上的尘土,才认出他是谁。便说:“吉哈达先生,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唐·吉诃德只顾背他的,根本不管老乡问他什么。好心的老乡只好脱下唐·吉诃德的铠甲,看他是否受伤了。可没见流血,也没找到伤痕。老乡费尽气力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因为觉得还是自己的驴稳当,便扶他骑到驴上。然后,又把那些甲胄、断矛都捆到罗西南多的背上,一边牵着马和驴往村子里走,一边琢磨唐·吉诃德的胡言乱语。

不过,为了怕被人们看到这位遍体鳞伤的绅士骑着一匹劣马回村,好心的老乡等到天全黑下来才进村,来到唐·吉诃德家。

人们把他抬到床上,检查他伤在哪里,结果一处伤也没找到。唐·吉诃德告诉众人说,当他正和10个天不怕地不怕、极其凶恶的巨人激烈交战时,罗西南多却突然把他摔了一个大跟斗。他是被跌伤的,全都是内伤。

“啊!竟然还有巨人啊!”神父说,“我发誓,明天天黑以前我要全部烧光那些该死的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问了唐·吉诃德许多问题,他一个也不回答,只说他想吃点东西,再睡一觉,这是他眼下最急需的,众人一一照办。后来,神父询问那个老乡发现唐·吉诃德的经过,老乡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还把唐·吉诃德躺在地上以及一路上的胡言乱语都学了一遍。

为了治朋友的病,神父和理发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用砖块砌上书房的门,堵死了它。这样一来,他起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些书了。或许把这病根除了,病也就会好起来。他们可以这样告诉他,说书被魔法师摄走了,连同书房和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了。

于是,他们很快着手办这件事。过了两天,唐·吉诃德起床了,便又要去看他的书。他四处寻找,也找不到那间书房。他跑到原来有门的地方,用手摸来摸去,又看看四周,什么话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他才向女管家询问,书房到什么地方了?

事先,女管家已经被告知该怎样回答。她说:“老爷您找书房,这是没一点儿影子的东西呀。家里的书房和书早就给魔鬼摄走了,全都找不见了。”

“不是魔鬼。”外甥女插嘴说,“是魔法师搬走的。您出门以后,有一天晚上,他骑着一条大蛇,驾着祥云来了。从蛇上走下来,他就直接进了书房,我也搞不清他在里边干了什么。只是过了好久,才看见家里满屋烟尘,他却穿过屋顶飞走了。我们过去想看个究竟,才发现书房不见了。”

看到他肝火又上来了,两个女人就没有接着和他较真。这以后,他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再要出门游历的意思,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呆了半个月。这些日子,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有道理,说这世界上如何迫切需要游侠骑士,应该立即恢复骑士制度,他唠唠叨叨地给他的两个老朋友讲了许多可笑的故事。有时神父反驳他两句,有时候则点头不语。如果他不耍点花招,无论如何是没法和唐·吉诃德讲道理的。

趁着这时候,唐·吉诃德又忙着去说服同村的一个老农。唐·吉诃德又是请求,又是劝诱,说得天花乱坠,骗得那憨乎乎的农夫愿意当他的侍从,跟随他出门游历。唐·吉诃德还告诉他,尽管放心地跟自己出门。或许哪一次交战,一眨眼间就可以赢个海岛回来,那他桑丘·潘沙就可以做海岛总督了。

桑丘·潘沙听了这种许愿,禁不住当官的诱惑,决心不管他的老婆孩子而去做侍从了。

接着,唐·吉诃德就开始筹钱。他把家里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全都低价甩了出去,这样终于凑够了一笔相当数目的钱。他从一位朋友那里借来一块圆盾,又想方设法把那破烂的面甲修补了一番,告诉桑丘准备上路的时间和日期,又特意嘱咐他要弄一条褡裢,还要早点准备上路的物品。桑丘说东西他一定拿来,又说他想骑来他的一头很不错的驴子,他可受不了靠两脚走路。说到驴子,唐·吉诃德寻思了半天,究竟有没有一个带骑驴的侍从的骑士。他想了半天也未找到一例,最后决定就先这样。但是,他心中暗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弄来一匹更体面点的坐骑,路上或许碰到个无礼的骑士,就可以把他的马夺过来。

他还包了几件衬衫和其他一些能弄来的东西。看来,他是牢牢记住了店主的忠告。一切俱备,桑丘没向老婆孩子告辞,唐·吉诃德也未对女管家和外甥女道再见,一天晚上,两人趁着没人看见,就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村子。

他们一夜走出去了很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才完全放心了,家里即使有人追来也追不上了。桑丘·潘沙守着他的褡裢和酒囊,像个大老爷似的骑在驴背上,脑子里总在想主人许愿让他当海岛总督的事。

不知不觉,唐·吉诃德又走上了第一次出行时的道路,来到了蒙帖埃尔草原。大清早,太阳斜射过来,不至于像上回那样受罪,烤得人炙热难当。忽然,桑丘·潘沙对主人说:“游侠骑士先生,您可记着点,您许诺要给我一个岛屿。不管有多大,我都能管理好它。”

“那你就向上帝求助吧。”唐·吉诃德说,“他会把一个最合适的位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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