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古小男说抓捕这个疑犯并不难,他们最担心的反而是,可能有人会煽动不明真相的同村群众干扰他们的工作。不过还好,疑犯的家人和同村的群众,都能听当地公安人员的解释,最后他们顺利地将疑犯押解了回来。
古小男离开时,杜飞看见他睡眼惺忪的脸充满了亢奋,他于是猜想这次是否是个有难度的案子。杜飞想,也许等古小男再次光临,自己就可以听到一个恐怖的故事了。当然,这样的故事越少越好。
杜飞送走古小男后,本来还想继续睡的,无奈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起了床。杜飞打开电视想看新闻节目,很遗憾,这个时间段没有新闻,放的都是些粤语残片,黑白片子上不断闪烁着雪花。
杜飞有点儿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他感到有点儿闷热,就将窗户打开,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张望着马路上往来的车辆。
此时来往的车辆不多,过了很久,杜飞看见一辆白色的丰田车驶了过来。车驶过他窗下的马路,然后进了住宅区的大门。杜飞觉得房间还是不通风,便走过去将大门打开,防盗门也推开了一半。
门一打开,空气就对流起来,风从防盗门的铁柱间吹了进来,杜飞感到清爽了许多。
他正要转身走,楼道里却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地面,很有韵味。杜飞进了厨房,想在冰箱里找点吃的,但没有东西了,他有点失望。
从厨房出来,走到连接客厅和厨房的走道上时,杜飞从防盗门望出去,看见一个女人高挑的身影。杜飞向前走几步,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正上楼。
杜飞看见她的高跟鞋,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梯级,好听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落在地上。女人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超短裙,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展现在杜飞的眼前。
杜飞屏住呼吸,呆呆地盯着她朝上移动的迷人身躯。让杜飞惊奇的是,她最后站在了楼梯顶的那个门口前,那门正好与他的门斜对着。他看见她伸手掏出钥匙开门。
原来是她啊!
这幢楼房的一楼空了一层成为车库,所以她的房间比杜飞的高了一层楼,要多上十几级的楼梯,杜飞的门口就正对着这楼梯。她的脸在杜飞眼前呈现出好看的轮廓来,杜飞痴痴地看着她掏钥匙的动作。
突然,风将杜飞的防盗门推动了,“哐”的一声碰上了锁。杜飞吓了一跳,移动了一下脚。声音也许惊动了那个女人,她转过脸来朝杜飞这里看了一眼,其实可以说是俯视了一眼。她戴着墨镜,所以杜飞看不出她的眼神。
这时女人把门打开了。她拉开门走了进去,关门前,又伸头出来,朝杜飞这里看了一眼。
杜飞这才意识到,她原来就住在这里,还是自己的邻居呢。以前没有发现,是因为他们出门和回家的时间总是错开。后来经过留心观察,杜飞发觉了她进出家门的规律,星期六的早上,她一般是7点钟出门,8点钟左右回来。
从此,杜飞在星期六的早上不再睡懒觉,他开始早起了。杜飞喜欢听那扇门响起的开门声,然后是一阵高跟鞋不紧不慢敲打地面的脆响。
每次她出去或回来,在门前那一段短短的楼梯间,便会有其风姿绰约的身影上上落落地展现,让杜飞有了一饱眼福的机会。而期间一股香水味随风飘进屋来,让杜飞平淡的生活生出一股盎然的春意来。
当然,有时她也会长时间地看着杜飞,这让站在防盗门后的杜飞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会扭过头去装作忙其他的。但杜飞摸不准她是怎么想的,因为她老是戴着墨镜。即使没有戴墨镜,她的眼神也永远是平静如水,让杜飞无法猜透她的心思。
不过她好像并不介意杜飞盯着她看,她不会有脸红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见生,总像闲庭信步,不像一般的女人,一看见陌生人看自己,就会脸红心跳。
时间一久,杜飞和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那段楼梯好像是她表演的T台,她好像是走给杜飞看的。杜飞想她一定知道自己在欣赏她、关注她。
后来杜飞还发现,她的浴室的门窗和走廊,斜对着他的睡房窗子。不过由于窗帘的掩映,杜飞只隐约看见她的身影。
当然,他们也在楼梯上相遇过几次,杜飞看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是不了了之。她还是不紧不慢地从他的身边走过,显得若有所思。
有一天,正好有个朋友给杜飞打电话。杜飞拿了电话坐在窗台上和他聊。突然,他看见她从对面的窗口朝这里张望,一会又用毛巾包着洗过的头发走到走廊上。
杜飞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赶紧将话说完,也盯着她看,然后张开手掌,像有意又像是无意地指了指电话,他用手指来示意他的电话号码。杜飞做完这些,下了窗台,丢下电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喘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他吓了一跳,拿起话筒“喂”了一声,但里面并没有回答的声音。杜飞又问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
杜飞只好挂了。他走回睡房,从窗口看见她又在对面的窗户里闪现,她摆动着头,将长长的头发甩来甩去。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们只是互相观察揣度对方,但没有说过话。后来他的电话经常响起,或在深夜寂静时分,或在周末难耐寂寞的下午。
每一次,杜飞兴奋无比地拿起话筒,但只有喘气声,没有说话声。有一阵子,他一看没有回音,很快就挂掉。
接过几次那样的电话后,杜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他习惯听到这种喘气声。他也不再说话,不再在乎对方是否说话,只是将话筒贴紧耳朵,听着那种喘气声传达的某种气息。
凭直觉杜飞知道,那是女人的喘息声。那是那段独居的日子里,离他最近的一种呼吸声,它是那么真切,但又那么陌生而遥远,充满了神秘。
后来,那种声音渐渐成了杜飞在寂寞日子中最大的安慰,它紧贴他的睡眠,缠绕他的日子,让他不再感到孤独寂寞,觉得生活中还有人与自己息息相关。
再后来,他想他们是这样开始第一次接触的,就在那段楼梯。当时她正出门,杜飞也正要外出。他们在各自的门口朝对方张望了一下。
杜飞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等她先下楼梯,等她的背影冲着他时才出门。他随她下楼,走在她的身后。杜飞喜欢看她走路的姿态,她走得韵味十足,高跟鞋跟下响起的,是“笃笃”的脆响。
后来,她可能突然想起忘了拿什么,停住了脚步。杜飞只好与她擦肩而过。她侧身而过时瞥了杜飞一眼,但杜飞看不见她的眼睛——她还是戴着墨镜。
她回了杜飞一个似是而非的浅浅的笑,虽然只是稍闪即逝,但让杜飞深受鼓舞,他心想“总该干点什么吧?”
杜飞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转眼间却突然又听到她摔倒的声音。杜飞慌忙转身去看,发现她摔倒在了楼梯上,看样子可能是扭了脚踝。
杜飞上前蹲下问她伤了哪里。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杜飞嗅到了一股清新的洗发水香味,他偷偷地做了次深呼吸。她没说话,只是用手捂住脚踝,一只高跟鞋掉在脚旁。
杜飞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问她“疼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杜飞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的脚踝。因为它美妙的弧线,因为一种熟悉的陌生,还因为有种刺激,更因为新鲜。
她猛地抽动了一下脚,杜飞听见她轻微地“啊”了一声。她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就被驯服,安静地接受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后,她艰难地起身了,用手撑着墙,一拐一拐地下楼了。杜飞跟在她的身边,本想伸手扶她的,但杜飞感到她的躲闪,只好作罢。
杜飞跟在她的身后守护着,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挪向那辆白色的丰田车,最后怅然若失地望着她和车子消失在视野里。
在后来的春梦中,杜飞和她一起走到了停车场。他记得她拉开车门的姿势也很美,那是一种无声而动态的美。杜飞上车坐好后发现,他竟然跟着上了车子!他被自己的无意识动作吓了一跳,一时显得茫然无措,愣在座位上。她对他的举动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让他下去。她也没有问杜飞要到哪里,杜飞也没有说。
车子行驶着,杜飞看见窗外在置换着风景。他扭头看她,而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一言不发地打着方向盘。
车往小梅沙的方向开去,在山间公路上左右摇摆,上下起伏地下坡上坡。杜飞的心情也像这山间公路一样起伏不定。
后来,车停在了海边。她先拉开车门下车,杜飞也跟着下车,然后他们就坐在沙堆上,看海鸥在前面飞翔,单调,但动感十足。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杜飞转头去看她那边的风景,只见一只海鸥影子滑过她的墨镜。她动了动,仿佛被什么触动。此时他们的状态,让他想到了两块矗立着的岩石。
杜飞冲动地想拥抱她,但她高挑的身体阻止了他。面对一种高大的美,杜飞心里竟然陡生怯弱,显得茫然失措。
杜飞听到风中布满了那种熟悉的喘息声,就像海浪不断撞击礁石那样撞击着他的心脏,那么近,那么真实,但又有着难以逾越的咫尺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