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那个笑容，已经成为我们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而河流的声音，早已成为我们每日每夜欢乐的歌唱。青春的故事，就像这首美丽的歌谣，永远伴奏着两部悲伤的电影。
当张小扬再见到林苒苒时，她已经恢复了往常倨傲而冷淡的神情。仿佛那个晚上，只不过是他神情恍惚后的幻觉。
她依旧穿着耀眼的衣服，昂着一头纷乱却不失漂亮的短发，将高跟鞋跟继续有力地踏在校园的青石小路上。
两人偶尔在校园里相遇，也只是四目短暂麻木相对后走过，却再也没有露出过那种美丽抑或哀愁的笑容。姿势是撩人的，但匆匆地擦肩而过，彼此已经完全没有了似曾相识的迹象。
在起初，张小扬每次不期而遇之后总还是会想起那个夜晚。
张小扬曾经设想：如果自己那晚上真的走上去，如果把她抱在怀里，那么一切，一切会不会就有可能改变？会不会那张脸在现在看到时还会是哀愁的？在如此重复多次之后，张小扬也不再去想此类问题，他只会花更多的时间去照顾林苒苒。当然他也看到林苒苒频繁地更换男朋友，比换衣服都勤。他不懂，不懂到底什么样的男孩子才是她喜欢的，又或者她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男生。
那么，她那个晚上的眼泪，会是为什么样的一个男人而流呢？
可是张小扬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一遍又一遍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问题？最后他只是无奈地笑。在许久的无奈与挣扎后，张小扬终于尝试着学会了用温柔的笑容去掩盖泪水和哀愁，开始包裹起来自己疗伤。
这时候，周围的人们也都逐渐转换自己的生活角色。
昔日里只会对着电脑舞弄十个手指头玩网络游戏的韩可可，也开始频繁约会网友。他名牌服装换了一套又一套，发型变了一次又一次。一段时间下来，约会过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
“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别人能行我就不行了！”韩可可每次回宿舍都会不解地问自己。
“不为什么，别忘了女人最需要这个。”史一刚抽出在麻将桌上赢来的一张百元大钞，在手中摔了两下。
韩可可之前屡屡失败，吃一堑长一智，经史一刚这么一点拨，倒还真悟出了点道理。
“不就几块钱嘛，钱是他妈乌龟王八蛋，花完了老子我再让我爸赚。”他嘴里念念有词，一拍钱包，说道，“给，张小扬，这三百块，你帮我转交给化学系的于文静。”
张小扬说：“我靠，哥哥，钱我帮你送，但总得给个让人家接受你钱的理由吧？”
韩可可摸着脑门思考一会儿：“你就说是我给她的零花钱。”
张小扬按着韩可可说的宿舍找到于文静，把钱给她。于文静问张小扬是怎么回事，张小扬说：“是韩可可让我送的呀！”
于文静又问：“韩可可是谁呀？”
“哎呀，我靠，你得健忘症了呀？”张小扬心里暗骂一阵，嘴上又道，“就是那个……那个……”那个了半天就是无法准确描述。他发现在于文静的脑海中，连能衬托下韩可可的影子的词儿都找不到，想说就是那个傻X，可最终还是碍于出口。
也许是看张小扬为难的可怜样子，于文静动了恻隐之心，最后总算绞尽脑汁想起了一点，“噢，想起来了，新生联欢晚会上见过一面。”
张小扬赶紧说：“这就对了，难怪人家天天都念念不忘你了，这是人家对你的一点心意，说马上过母亲节了，作为朋友，他表示一下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少。”
看那女孩没搞清母亲节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并还要推辞时，张小扬又补充一句：“我也只是给兄弟帮忙，奉命行事，你就不要难为我了好不好。”说完赶紧把钱塞在于文静的手中，转身就走。
回到宿舍，韩可可问张小扬钱送到了没有？张小扬说一切顺利，只是可能人家已经记不得你是谁了。韩可可说：“没关系的，只要钱送出去就万事大吉了，记不记得不重要。”
张小扬说：“应该的，应该的。”
哪知道钱送出去的第二个晚上，韩可可三摇两晃地走进宿舍，手里还提着一瓶枝江大曲，一进门就喊：“张小扬，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张小扬说：“是呀，当然是呀。”手里还搓着泡了几天已经快发臭的衣服。
韩可可又重复一遍：“是，对吧？”
张小扬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话抛了出去，人还在低头洗衣服。
“是就陪兄弟喝……喝两杯，喝完了我帮你洗。”韩可可夺过张小扬手里正搓着的衣服。
张小扬说：“喝就喝，谁怕谁呀！洗衣服这可是你说的，反悔是孙子。”咋一抬头，看见韩可可满脸通红，才知道这家伙醉了。张小扬一把抢过酒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
只见韩可可吞吞吐吐地说：“刚才出去看……看见……于……文静倒在别人的怀里。”
张小扬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应该的”，刚要重复才觉得不对劲，赶紧止住，赶紧改口说，“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啊，至于吗你？”
韩可可已醉得一塌糊涂，话还没说完就一头倒在地板上，嘴里念叨着：“应该的，应该的。”
这以后，韩可可又重操旧业，走进了网络游戏的世界，堕落得一塌糊涂。
于是全宿舍的人便都很少见他的面，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家和他的生物钟正好相反，别人夜伏昼出，而韩可可却是昼伏夜出。
偶尔在一个冬日的凌晨，张小扬听到韩可可的声音，这在他印象中，是韩可可在宿舍里度过的第四个晚上。张小扬从睡梦中惊醒时，听见韩可可正在和一个女网友电话聊天。
这也是张小扬最后一次见韩可可，最后一次听见他说话。
第二天，韩可可就因为好多课程挂了红灯而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其实韩可可自己也承认他是不爱学习，对不起父母，从除传统意义上讲可以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学生。但他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那种颓废或堕落的青年，因为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迷失自我。不爱学习，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专业没兴趣，不想学那些拿了毕业证后就百无一用的东西。他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而不断努力。上大学，他并没有抱着要学多少专业知识的想法，只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环境，或者说是氛围。他觉得他的人生需要的就是网络游戏那样的氛围，他认为人生的每一道坎其实早就设定好了的。
韩可可被退学的那天是狂欢夜，天气也出奇冷，还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
早上送完韩可可，张小扬就去上自习了。
好久没上自习了倒觉得上自习是件比较新鲜的事情，张小扬顺手拖了本书走进教室。教室门口，一女同学盯着他手里的书诧异地问：“看小说还跑到教室里来看？不是吧？”张小扬反驳：“什么书还不一样，都是拿来看的嘛。再说了，大学生要学会自学，要全面发展！”女同学一抬头，见是他之后，立马见怪不怪地笑了笑表示理解。
在张小扬看来，拿错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史一刚上次还跑去隔壁教室跟别的班的小师妹们上了一节课。人家史一刚是这么说的，“什么教室还不一样，什么课还不是一样？不都是为了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吗？”
上完自习从教室回来，见刘小乐一个人在宿舍里叹息。张小扬问他怎么了。刘小乐说自己喜欢的女人跟着别人走了，喜欢自己的女人也怕耐不住寂寞被别人跟了。
张小扬说：“既然都有女人喜欢你了，就让一切随缘吧，也许过了这座独木桥，河那边草坪上的太阳会更温暖。”
刘小乐说：“话虽是这么说，可处在这个年龄，谁不喜欢美丽的月光，灿烂的星星，还有漂亮的玫瑰花瓣？那代表什么？代表的是一种情怀，知道吗？”
张小扬走过去倒了杯茶，放在刘小乐的面前，说道：“这不，像今晚，不就没有月光、没有星星吗？还充满了浪漫呢！”
“没有月光，没有星星，可有缥缈的雪花啊！况且还有甜蜜的誓言，美好的梦想和缠绵的诗呀！”刘小乐说起话来总是装得文绉绉的，这也许是人们常说的穷酸相。
张小扬端起茶喝了一口，笑一笑说：“自由诚可贵，分数价更高，兄弟，还是多上会自习免得挂科步了韩可可后尘。”
刘小乐马上补上：“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张小扬站起来使劲拍了一下刘小乐的肩膀，说：“兄弟，够痴的！”
刘小乐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
刘小乐这个曾一度梦想成为第二个比尔·盖茨的有志无为青年，在心上人跟着别人走了的短短几天就蜕变成有为无志的“二爷”。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完美的爱国主义者，他说他之所以外语很差，其主要的原因是他始终抱着一颗滚烫的爱国心，坚定地排斥外语。他自称“二十余年未与外国人说过一句话”。这一点是真的，张小扬曾亲见有日本留学生与他搭话他理也不理。刘小乐真诚，直率，所以有时也显得粗暴。有时候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别人跟他计较，他心里认错了嘴上也不肯认输：“我就这样了，咋的吧？”大有盲流混混“爱谁谁”的架势。但如果人家真跟他吵了起来，他会在与人家大打一架后马上道歉。这是最让人哭笑不得的。记得有一次大家在宿舍里一气看完《古惑仔》一到四部，他就开始模仿陈浩南，和另一个同学比划起来。没想到三招两式后他俩真急了，在宿舍里大打出手，椅子、脸盆、书架被他俩打了个七零八落。张小扬仗着和他关系不错，伸手去拉他，居然被他一把扔到了走廊里。出乎意料的是刚被大家拉开了有一分钟，他就跑进屋，对张小扬说“对不起啊”，然后居然和那个大打一架的同学有说有笑起来，把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