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本书前面提出的文化生态系统、资源、环境,是从静态的要素来研究文化生态,那么,文化生态态势,则是从文化生态的动态和整体,特别是从文化生态状态的调节来研究和评估文化生态。文化生态从本质上应当是动态的、整体的,对文化生态的研究和评估也应当是动态的、整体的,而且,文化生态状态应当是可调节、可控制的。因此,从一定的意义上,文化生态可以说是文化生存和发展状态、文化态势的简称。
文化生态态势是一个全新的论题,需要探讨的问题很多。本书从开拓这一研究领域出发,提出一些基础性的问题进行研讨,其目的在于为文化生态的建设提供评估和调适的实用参考。其中,文化生态态势的评估是指明这一问题的性质和方法;文化主体、文化传统、文化产业和文化批评,是指明决定文化生态态势的一般性的主要因素;文化生态的运行、机制,是文化生态态势的一般机理分析;文化生态的平衡和发展是指明文化生态态势研究和调适的总体目标和理想状态,是文化生态保持良好状态的总的发展模式。文化生存和发展的状态与趋势要研究的问题是复杂的,有些问题可能还需要运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才能使之更加科学,有待今后进一步深化研究。
(一)文化生态状态、态势及其评估
由于文化生态态势是个全新的议题,我们首先应当从内涵方面了解什么是文化生态状态,从外延上了解文化生态态势涉及的范围并加以分类。这是探讨文化生态态势问题的最为基础性的工作,我们将借鉴自然生态学的“生态势”概念,对描述文化生态状态的文化生态势概念进行界定。
1.文化生态状态的概念和分类
“状态”的辞典释义是“人或事物表现出来的形态”。“状态是反映事物或系统动态(演化)存在的哲学范畴。”生存状态就是对生物的生存质量进行程度性质的模糊赋值和大体认定,通常用状态形容词来表述不同的量级和量幅。因此,文化生态状态就是文化及其系统、资源、环境等决定因素的状况和水平,是对文化生态存在和发展情况的评价。文化生态学就是要研究文化存在的形态和动态,它要从文化存在的现象、过程、时空层次、结构功能等变量以及量与质、运动与静止、形式与内容、历史与现实、生产与再生产、输入与输出、继承与变化等关系中,多方面研究文化的状态。因此,文化生态可说是文化生存和发展状态的简称。
自然生态学十分重视自然生态状态的问题,根据世界自然基金会的《2004年地球生态报告》显示,自然生存状态已经不容乐观。人类现在消耗自然资源速度超出了地球能够再生资源能力的20%。全球人均自然资源消耗量为2.2公顷,人均生态容量为1.8公顷,人均生态已经出现O.4公顷的赤字;而中国人均自然资源消耗量为1.5公顷,人均生态容量仅为0.8公顷,人均生态赤字达0.7公顷,人均生态赤字高于全球平均水平。自然生态学把生存状态的评价作为认识自然界的重要尺度,调适自然生态状态作为生态学的主要目的和任务。
自然生态学重视自然生态状态的问题,对文化生态学理论体系的建构具有启发意义。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是存在决定意识,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文化作为实践的产物,文化生态状态的分析就是对文化实践活动的面貌、状况和水平的分析,是文化存在的反映,是对文化合目的性与否的评价。文化生态学的目的和任务,无疑也是要调适文化存在的状态,使之朝着人的合目的性的方向发展。
由于文化生态状态是对文化现实状态的反映和评价,就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量词来对它的状态进行描述。例如文化是发展的还是停滞的甚至是衰退的?文化系统的结构和功能是处于良性的还是非良性的状态?文化资源丰富还是贫瘠?文化环境是宽松还是紧张?甚至于某个文化项目的资金是充裕还是欠缺?某项文化产业是兴盛还是衰微?文化发展的程度和水平是先进还是落后?等等。因此,对文化生态状态的情况进行分类,应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按照对象的实际状况来加以评判。一般地来说,我们可以按照类似肯定和否定的“两分法”,把文化生态状态分为良性状态和非良性状态两种。也可以按照“三分法”,把文化生存状态分为良性、中型、恶性三种。
如果我们把文化生态状态分为良性和非良性两种,良性生存状态的结果是文化的进化,而非良性生存状态则导致文化的停滞和退化。文化的停滞和退化是文化变迁的另一极,历史上许多文明的消失,就是其文化态势衰退的结果。中世纪欧洲封建世袭制与教会对知识的垄断相结合,扼杀了古希腊文明的光辉,使得西方社会跌入黑暗的低谷,这就是文化态势的退化。中国明代以后的闭关锁国,也导致了文化的停滞,而停滞就是落后,落后就要挨打。我们研究文化生存状态的目的,就是要避免和改造不良的文化生态状态,使之向良性的文化生态状态发展,从而保证文化生态的欣欣向荣和文化的整体发展。
在具体分析文化生态状态时,文化的整体与局部、此类文化与彼类文化,既有可能是一致的,也有可能是不相同的。以珠江三角洲生存状态为例,珠三角在改革开放后经济社会的腾飞带动了文化的整体发展,珠三角文化一派欣欣向荣,这不仅表明珠三角文化的整体是这样的状态,珠三角各地的局部的文化也是这种状态,整体与局部是一致的。珠三角文化的自然生态特征是河海型文化、水乡文化,这是珠三角各地文化的共性,许多珠三角地区大做“水”的文章,“水”文化形式的发展状态极佳。然而,各地的水文化又有所不同,如三水的水文化与番禺的水文化就不一样,表现为“水”文化开发的力度不同,选材对象不同,发展的态势也就不一样。
2.文化生态势
我们可以借用生态学中的“生态势”的概念来描述文化生存和发展的状态与趋势。生态势(Ecologicalpotential)是生态学家在研究生态场、生态位时提出的反映其生物潜能的概念,它描述的是生态场特征的时空连续函数,指的是在所有相邻植物影响范围内,一个新出生的幼苗克服自身条件和其后生长所受到的影响,表明种群混群落中每一个体对某一地点干涉强度的贡献。生态势也指生态位的位势、态势,表明生物单元的能量、生物量、个体数量、资源占有量、适应能力、对环境的影响力和支配力、能量和物质交换的速率等状态和水平。
决定生物的生态势的因素很多。一般地来说,在植物生态场中,某一植物生态势的大小取决于植物本身的特性(如生物量、生长速率等)与形成生态场的环境和资源水平,如果场源植物的生长速率越大,它对生态场的作用越大;反之,植物对环境和资源的利用效力越大,该处受到的场作用或形成的势值则越小。任何一个植物种群其中的个体,都具有使其生长最好(生物量大、生长速率208高)的倾向,也就是个体努力向着形成最大生态势的方向变化。随着种群密度的增加,个体的平均生态势总体是下降的。但如果密度很低,个体之间就不能形成相互促进的综合势态,个体的生长速率、生物量以及形成的生态势都难以变成最大。从生态位的角度分析,生态位宽度较大的物种对资源的利用能力较强、分布较广,因而与其他种群间的生态位重叠较大;反之,生态位宽度较小的物种对资源的利用能力较弱、分布不够广泛,因而与其他种群间的生态位重叠较小。这些是生物生态势的一般状况。
生物势的理论和方法已经应用到其他领域,形成了“态势”分析的理论和方法。例如,我们可以从一个国家的国土面积、人口数量、经济发展水平(国民生产总值、工农业总产值、国际贸易额等)、国防实力、科技水平、资源拥有量和消耗量、环境状况、社会文明程度、国际社会中的地位等基本国情,以及人口增长率、经济增长率、能源与资源消耗速率、国际影响力等势头,得出这个国家的发展态势。同样,我们也可以参照生物的生态势以及其他领域的态势理论和方法,建立起文化生态势的理论和方法,以此研究文化的生存状态。
文化生态势,指的是文化因子在文化生态场中具有的生存和发展的能力和趋势。生态势有大小强弱之分。文化生态势是客观的,但对态势的识别和估计则是要运用文化生态学和其他文化学的知识,对文化生态状况进行估价和评判。首先应当选择和提取态势元素,对其相互关系进行态势关联。态势分析是根据对态势实体行为及态势事件的检测,对当前态势情况进行识别、解释,对观察到的现象进行极大概率扩展,用以判断文化状态的现实情形,并对未来发展趋势进行预测。预测是指基于对当前态势的理解,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态势情况进行推断。文化因子现有的生存发展能力、水平,以及对此进行综合分析和判定而得出未来趋势的预测,就是文化生态势。
用文化生态势来分析珠江三角洲文化生态的状态,它处于一种良性状态,具有极强的生态势。从整个珠三角的各个领域综合分析,各个态势元素都处于十分活跃的良性功能态,他们的发展水平不仅在广东是首屈一指,而且在全国范围比较,几乎都处于前几位,有的处于领先地位,如教育、科技、体育、卫生、文学艺术等等。这就说明珠三角文化的总体态势是良好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珠三角文化在发展趋势上,也具有明显的生态优势,资源整合,人才辈出,后劲十足。珠三角的文化与珠三角的经济一样,呈现出生机盎然、繁荣昌盛的景象。珠三角的文化生态势,我们在后面还将从态势元素、运行机制、平衡发展态势等深入具体地进行分析和评估。
3.文化生态态势的评估
文化生态的状况和水平既是客观的,应当是文化生态的真实反映,又是通过人去认识、测度和评说的。对文化生态存在和发展现状与趋势的测度和评说,就是对之进行评估。文化生态态势的性质,实际上就是人们对文化生态的客观存在和发展趋势所进行的主观评估。
正由于文化生态状况和趋势的评估带有不可避免的主观性,为了使其更为接近文化生态的客观真实,我们在对文化生态态势进行评估时,应当注意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1)全面把握相关因子。要真实反映文化生态的态势,最关键的是要全面而不能片面,切忌以偏概全。从宏观上来分析,文化生态的态势几乎与一切领域有关,我们在选择一定范围的文化生态作为分析对象时,所选取的指标就要涵盖与这一范围的文化生态相关联的所有因素,这就是文化生态态势评估的全面性要求。所谓全面性,就是要对文化生态进行全方位的评估,既要分析文化生态的系统,又要分析文化生态的资源、环境等各项因素;既要摸清和描述出文化生态的现状,又要科学预测文化状态的未来趋势;既要评估文化生态的内环境,又要评估其外环境;既要找出对文化生态起直接作用的生态因素,又要找出起间接作用的生态因素,以多层次、多角度地获得反馈信息作为评估的依据,全面辩证地分析其生态状况。以珠三角文化生态态势,分析其文化生态的状况,就要按照广东省建设文化大省的《纲要》,分析包括思想道德、教育、科技、文学艺术、新闻出版、广播电视、哲学社会科学、社会文化、卫生、体育、旅游诸方面,这些是文化生态的内环境,而其中各个行业,又有其自身的内环境。除了内环境外,还要分析外环境,包括政治、经济、社会习俗、自然条件等等。既要研究文化生态的主体,又要研究文化生态的客体,而主体、客体自身也有多个层次、多个类别,如文化生态的主体既有文化创造者,又有投资者、生产者、传播者、消费者等等。评估的指标、变量宜广泛而不宜狭窄,做到尽量周全。但是,从实际操作的角度和易获取性情况,测度指标的确定不宜过多,而应当恰如其分。
(2)准确抓住关键因素。在全面把握文化生态态势的相关因子的基础上,我们不仅要考虑可操作性,从而恰如其分地选取评估文化生态态势的测度指标数,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还要考虑这些指标对于整个文化生态态势的影响力的大小。也就是说,在以三百六十度环视的眼光对文化生态态势进行全方位评估的同时,又要考察文化生态中某个或某几个生态因子可能起着关键的作用,以致其他因子虽然对文化生态十分不利的情况下,文化生态由这个或这几个关键因子决定,文化生态的态势成为其作用的结果。准确抓住关键因素,换成哲学语言,就是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这是唯物辩证法的重要方法。
(3)灵活分析具体问题。文化生态态势的评估是根据目的不同来进行的,我们可以为一个大范围的地区的文化整体进行评估,也可以为某个特定的文化类别、文化项目进行评估。从文化的多样性、特殊性来分析,严格地说,不同的文化其生态状况也是有一定的区别的,有的甚至具有极大的区别。有的虽然整个区域的文化生态态势并不理想,但对某个特定的文化类别、文化项目来说,则是其得天独厚的天堂。例如,在珠江三角洲,大部分地区粤语占据主导地位,粤语的生态状态是较好的,但在深圳这个移民城市,普通话占据主导地位,粤语的生态状态并不比其他地区好。这就说明,我们要按照所分析的文化对象来具体研究其生态状态,这就是唯物辩证法的把握事物的特殊矛盾,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一唯物辩证法的精髓在文化生态态势研究中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