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左侧的出口处有一株很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我躲在树后,眼见着小太监抬着箱子已经过了祥仪殿的门口了,很快就能到椒房殿了。我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突然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祥仪殿内闪了出来,往同一方向而去。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眼花。
那是一道女子的身影,纤细柔弱,娇艳的红色在这浓稠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地惊悚。那身影在祥仪殿外随即一闪,便没了踪迹。
她是谁?
女刺客?
小宫女?
我心下一惊,祥仪殿住着容妃,难道……
坏了。龙涎木箱。
怎么办?我只能硬着头皮往椒房殿一探究竟。
轻轻地推开那把锈迹斑斑的凤凰扶手,大殿上却空无一人。那只龙涎木箱却已经安安稳稳地放在里面了,那两个小太监也不见了人影,可是我并没有看见他们出来过啊!
“扑扑扑……”宫院的树上有两只鸟儿突然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那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听来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突然,感觉脖子背后有一阵凉风吹过,我扭头望去,一袭红衣飘过,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巨痛,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昏迷前,那蒙着面纱的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那女子的样貌很像一个人,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是她还是她?
疼痛一度令我不能呼吸,我想呼喊,可是喉咙像堵了一块炭,火烧火燎般。四周一片冰冷,孤独像一个魔鬼一样紧紧地缠住了我,令我欲罢不能。我想挣脱,可越挣脱,魔鬼却笑得更加狰狞。
当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时,内心的煎熬如同噬骨一样,一点一滴,痛彻心扉。当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来救我,可是这个人在哪里?
“哥哥……”如同梦呓般,我想起了那张令我牵肠挂肚的脸,我好怕他会离开我。那是记忆中铭心刻骨的一张脸,帅气,俊朗,宠溺。他会牵着我的手,对我轻言低语,为我嘘寒问暖。
可是,那张脸突然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充满失望、痛心、悔恨的容颜。对着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黑暗中,我只想拼命抓住他。好想捧着他的脸,再仔仔细细地看一遍。
额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模模糊糊之间一双厚实的大手在轻扶我的额头,“容儿……”略带嘶哑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是如此的焦虑不安。
我突然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伸手就抓住了那双厚实的手掌,掌心传来一阵炽热地温度,令我十分安心。
直到此时,我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脑勺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努力睁开双眼,只见屋里黑压压地一群人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下意识地,我似乎在寻找记忆中的那一张脸。可眼前这一群人突然又让我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水。”此时此刻,我只想喝一口水。
揽月赶紧捧了一杯水端到我面前。
“朕来。”可还没有捧到我的面前,萧晋轩就把那杯水接了过去,揽月扶起了我,让我能舒服地靠在床沿上。
我抬头看他,他端着水杯,不会是想喂我喝水吧。
“皇上,还是让臣妾自己来吧。”我一个小小的嫔妃,怎么能让皇上做这样的事情呢。萧晋轩看着我不说话,眼里似是有些焦虑不安,可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伸出手硬是接过了他手里的茶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此时此刻,我很怕面对他,他会问我什么呢?
我被人打晕倒在椒房殿的门口,他肯定有很多的疑问,可是我能怎么说呢,说是为了偷偷地去还那只箱子?还是看见祥仪殿那个红衣女子?
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了,我还把杯沿含在嘴里,不肯放下来。
“容儿,水喝完了吗?要不要叫揽月再倒一杯?”萧晋轩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嗯。”我轻哼了一声,便把杯子递给了他,却没有抬头。
又是一杯水见底。
整整三杯水,我一声不吭地喝完,他也一声不吭地等着我把水喝完。
不想再喝了。
“皇上,臣妾是……”我想,还是自己说了吧,要解释的迟早要解释,要面对的也尽早去面对。
“容儿,什么都不要说了。朕是很生气,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在自己的寝殿门口也会撞破脑袋。”可还没等我把话说明白,他倒是先开口了。
“臣妾?一个人倒在自己的寝殿门口?”我听得一头雾水,我是在椒房殿门口让一个红衣女子敲破脑袋的,怎么会是在云储宫的门口呢?难道那个红衣女把我打晕以后,又把我搬到了云储宫?她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是不想让人发现我在椒房殿的殿门外吗?
“是啊,娘娘,一大清早,奴婢开了宫门,却发现娘娘倚在寝殿的门上,奴婢当时吓坏了,赶紧通知了太医,禀报了皇上。”揽月说起当时的情况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吧。
“容儿,你能不能告诉朕,一大清早的,你披着狐毛大氅想去哪里?”
“去哪?臣妾……”突然,后脑勺的疼痛又一阵接着一阵传来,眉头渐渐深锁,昏天黑地的晕厥让我脸色刹白。
“容儿,你没事吧。”萧晋轩见我脸色异样,赶紧扶住了我。
“皇上,臣妾昨晚听见一阵非常奇怪的声音,就在御花园。臣妾听着这声音睡不着,所以就想出去看看,可没想到,我还没有走出寝殿门口,不知道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后来发生什么事,臣妾也不知道了。”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唬一下吧。
“娘娘,您还别说,奴婢昨晚值夜,似乎也听到什么声音了,可奴婢听着好像不是在御花园,倒是离这儿很近,感觉就像是在云储宫内发出的声音,等奴隶出来查看之时声音又没有了。后来,天快亮时,揽月和我换班,才一会儿,她就发现您在寝殿门口躺着了。”
“奇怪的声音?先前宫里人似乎也有听说,只是一直都查不出来,容儿,以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朕以后会加派点人手来这儿。这几天,你就给朕好好地养伤,听见没有。”
“臣妾知道了。”
龙涎木箱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送箱子去的那两个小太监却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此事一定有什么蹊跷,那么大的两个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的。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又会在哪里呢?
在我养伤的这几日,云储宫可谓是门庭若市,后宫众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见我正得圣宠,自然是赶着巴结,可是我看着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又该是怎样的一张嘴脸呢。
人来了又走了,每天就像走马观花似的,而我只是疲于应付,每每夜深人静,心疲累至极,可是我最想看见的那人却始终未曾出现,我很想解开这个谜底,容妃,那个纤弱小巧的女人是否就是那个在椒房殿门口来无踪去无影的红衣女子呢?
如果真是这样,想必她是个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她隐在宫中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祥仪殿离椒房殿那么近,莫非那只龙涎木箱也是她派人送我的?我和她才打过一两次的照面,她没理由要这样陷害我。
记得那晚我在椒房殿门口的时候,那个红衣女子是突然冒出来的,好像是让我故意看见她似的,虽然她敲伤了我的脑袋,可这伤口不深不浅,拿捏得恰当好处,此等功力真是非同一般呢。
照这样看来,我宫里的那两个小太监怕是已遭了红衣女子的毒手了,也许那两具尸首说不定正藏在那只大木箱里。
我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汗毛一根根都竖将起来,索性钻了被子,此时此刻,两条厚实的裘毛棉被盖在身上,却依然觉得寒气逼人,那沁人的寒气感觉是从脚底下丝丝入侵的。
我宫里少了两个小太监,原是要报内务府的,只是这几天我正在养伤,此事也就搁下来了。加上前些日那些个奇怪的声音,这几日弄得宫里是人心惶惶。
揽月搬了一盆炭火进来,屋里渐渐暖和起来了,只是我心里的那股寒意却始终驱之不尽,这宫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是我不知晓的。
“娘娘,静才人来了。”跟着映霞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藕粉色玲珑窄袖的秀眉女子。
“姐姐好。”此女的声音听来甚甜,她打着粉粉的腮红,梳着巧云单髻,一只晶莹剔透的羽燕珠钗配上今日所穿的衣服,真是映得人面比桃花,清新雅致别样红啊。想必今日她来见我,是经过精心装扮的吧。
她坐在我的床边,对我嘘寒问暖,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就是册封那****赠于她银子的李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