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轻轻地唤了一声，可他却并没有抬头看我。
“皇上，对不起。”我低着头，声音轻得连我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至此，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眉紧缩，眼神黯然。
“容儿，你来了。”
“皇上，您怎么了？”看他的样子显得十分憔悴，心里不免有些纷乱。
“容儿，朕没事。”
“皇上，对不起，子元他……”其实，看他的样子，我猜都能猜得出来了。
“这也不是你的错，朕也有错。朕这些天，没来找你，也是怕你胡思乱想，朕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几天。”
“那臣妾先行告退。”也许只有等他迈过心里的这道坎以后，他才会把这些事理清楚，再慢慢地说于我听，而现在，连我自己都时常纠结在不安之中，更何况是他呢。
最近时常感到头痛，疲累，脑中总会不经意地跳出一些不真实的画面，一会儿是我，一会儿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这些零碎的画面却总是很难把它们拼凑在一起，有些记忆明明会觉得如此熟悉，却又是乱纷纷的一团糟。
对着铜镜，我总会不自觉得摸着自己的脸，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容貌在不知不觉中竟慢慢地有了些许改变。
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跳跃地越强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人。
有时候，我真得好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漫无边际寻找真相的时候，日子也在不经意地悄然流逝，转眼睿儿就满6个月了。按大梁风俗，出嫁的女儿可在儿满6月之际，携儿回家省亲。
趁这机会，我也收了心，出宫为自己理理头绪，宫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压抑了，总是活在算计与被算计之中。时间越久，越是向往宫外的世界。只是身为皇上的女人，这份念头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这次是我第一次回家省亲，佩心自然非常开心，她离开闻府也有些日子了，这次定是跟着我一起回去，而映霞就留在永和殿照管日常事务。
其实，我对省亲也不是特别在意，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认亲的时间太短，还没有觉得自己真得是这一家人，当初，也只是为了遵从心底深处那一个想要进宫的愿望。现在愿望实现了，父亲也因为我而官居一品，而我母亲的灵位也早已迁入了闻家祠堂，与闻家主母一同享受着闻家子孙的供奉。
我的大娘，在我还没有进闻府前也早已作古，现在当家主事的是闻府的二夫人。
二夫人也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她替父亲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闻府的地位自然无人能及。
而我的那两个哥哥，自然也在朝中谋到了一官半职。现在我位居一品皇妃之位，给闻家长足了面子。
重又回到了当初的闺房，我一个人关上门，对着铜镜细细端详自己的容颜。我的容颜已不是初进宫时的模样了，也许宫里的生活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和面貌都发生改变。俗话说，相由心生，算计多了，连眼神里都透着一种防备。虽然不想去算计别人，却也要时刻提防别人来算计你。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拉开面前的梳妆盒，取下头上的簪饰放了进去。甫一抬头，却看见铜镜里显现着另外一张脸，是一张老者的脸。
我惊恐地转过身，那个老者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微微笑着。
“你是谁？”老者不声不响地就站在我的身后，我竟然毫无查觉。门外有那么多守卫，外室还有几个宫人守着，他就像是入无人之地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娘娘，老奴等你很久了。”
“等我？你为什么要等我？”这个老者我并不认识，可他看我的眼神却是无比地熟悉。
“娘娘，老奴已经算了日子，如果娘娘再不出宫，恐怕会有一些变数。其实老奴早就想来找娘娘了，可皇宫的守卫也不是老奴所能搞定的，所以只能等到娘娘回府省亲的时候了。”
“你口口声声自称老奴，你是闻府的家丁吗？你为什么要找我？”
“娘娘，你真得不认识老奴了吗？”
我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
“呵呵。”老者轻笑了两声，突然手在脸上一扬，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我定睛一瞧，那老者早已换了另外一张脸，最醒目的自然是他那一溜长的髯须。
我惊喜地唤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为师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啊。”
“师傅，你一直都在闻府吗？”
“是啊，为师在你进宫后不久，就来了闻府，你不知道为师有门好手艺啊。”
“徒儿知道，师傅的轻功和药术天下第一，可这易容？”
“哈哈，为师潜心研究的易容术虽称不上天下第一，但是唬唬人还是绰绰有余，为师想要来闻府，长着这么一长溜的胡子，不遮掩一点，闻老爷看见我，还不把我给轰出去啊。”
“师傅，你现在在闻府的身份是什么？”
“为师现在是闻府的医师，当初二夫人生了一场奇怪的病，可都是为师治好的。闻老爷一高兴，就当即让我留在了府里。一来嘛是为了弥补为师心中的一个亏欠，二来嘛，也是为了能见你一面。”
“师傅，您刚才说如果我不出宫，恐怕会有变数，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娘娘，你最近是不是时常都会有一些断断续续地记忆出现，那些人或事对现在的你来说，也许还很陌生。”
“是啊，我一直都很奇怪，那些记忆明明不是我的，可却显得如此熟悉，好像就切切实实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样。”
“娘娘，你进宫也快两年了吧，加上在闻府的半年，算起来你离开为师已经两年半了。”
“是啊，师傅，这两年多来您过得还好吗？”
“哈哈，为师在闻府吃得好，住得好，还帮闻大人养了好些名花，有什么不好的。”
“师傅，到底是什么变数。”
“为师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辈子就只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学了我的一身轻功，二徒弟学了我的制药术。严格说起来，娘娘，其实您并不是我的徒弟。”
“师傅，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徒弟，你救过我的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娘娘，你现在的记忆除了跟着我的那几年还有就是在闻府和皇宫的日子了，其实这都是因为为师给你吃了化颜散的缘故。”
“化颜散？”
“是的，化颜散能让人的容貌慢慢改变，也慢慢会忘掉以前的记忆。可它的药效只能维持五年左右的时间。在药效渐渐失去的同时，人的容貌和记忆也会渐渐地恢复。为师在遇见你一年之后就让你吃了化颜散，算算日子，还有半年，你就会记起你以前所有的事情，也会恢复你以前的容貌。但为师知道，你虽然吃了化颜散，那些记忆都已离你远去，但心中那个强烈的愿望还会逼迫你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为师阻止不了你，也不想阻止你，只能去尽力帮你。只是现在，你的真实身份还不到能公开的时候，所以还要继续用这张脸留在宫里，这也是为师想要来找你的原因。化颜散只能吃一次，所以只能用易容术了。”
“师傅，半年的时间我不想再等了，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些零碎的记忆里全是和柔皇后有关啊。”
“因为你就是柔皇后啊！” 师傅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可这句话对我来说，却不亚于惊天霹雳。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我，我是柔皇后？这怎么可能啊？”
“是，你就是柔皇后，镇北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虽然你的容貌大变，可眉眼之间却还和柔皇后很像，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却变不了眼里的东西。十几年前，为师曾是大梁的随行军医，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后来，因厌倦官场，便退隐江湖。可没想到，大将军竟然被人诬陷投敌叛国，连柔皇后也被一同赐死。
“不可能，这决不可能。”我始终不敢相信。
“娘娘，如果你不相信为师的话，为师也没有办法，只是现在诬陷镇北大将军的人还没有找到，柔皇后的冤情还不能诏雪。半年以后，你定会恢复先前的容貌，只是到那时，在这后宫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只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娘娘你才能恢复身份。”
“这太荒缪了。我，我竟然是柔皇后，可柔皇后已经死了啊。”两年来，在宫中生活的点点滴滴突然一下子涌入了我的心头。
他宠我是因为我像柔皇后，我以为他把我当成了柔皇后的替身。现在，他时常会在我和柔皇后之间纠结，如果我是柔皇后，我真得无法想像如果他一旦得知真相，会怎么样。
“娘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将军一身正气，被小人陷害，只有娘娘才能为他报仇，大仇未报，娘娘怎可赴死。为师也希望娘娘能及早恢复身份，也能让我的那个小徒弟早日换为属于她自己的身份。”
